冬日听雨

昨日立冬,今日下雨,称得上是2018年的第一场冬雨。

午后,撑一把雨伞,漫步在校园里独自听雨。

春雨似牛毛,听的是她的柔情万种。

夏雨似利剑,听的是她的豪情万丈。

秋雨似离愁,听的是她的万般惆怅。

冬雨呢?没有纷纷落落,没有轰轰烈烈,更没有凄凄惨惨……

听雨,就要懂雨,若要听懂雨,不是用耳,而是用心!

说到听雨,最著名的莫过于宋代蒋捷的《听雨》,蒋捷一生历经多次战乱、颠沛流离、饱经忧患,甚至连生卒年份都不详,但是唯有这一首词,历经千年而不倒。

每每读起来,就仿佛就看到一幅画卷跨越时空,在你面前徐徐展开。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

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

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

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展现的是少年时候醉生梦死,一掷千金的场景,在灯红酒绿中轻歌曼舞,沉酣在自己的人生中。一个“昏”字,就把那种“风箫吹断水云间,重按霓裳歌遍彻”的奢靡生活表现出来。这时听雨,他听的是歌楼、红烛、罗帐,听的是纸醉金迷、听的是旁人的逐笑生涯。这时听雨只是“不识愁滋味”的潇洒,只是鲜明欢快的青春风华,哪里有什么忧愁悲苦的烦恼,哪里有什么悲欢离合的忧愁!

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一个客舟中听雨的画面,一幅水大辽阔、风急云低的江秋雨图,一只失群孤飞的大雁。这里的“客舟”不是《枫桥夜泊》中的客船,也不是“惊起一滩鸥鹭”里的游船,而是孤独的天涯羁旅,这时的雨伴随着断雁的叫声,让孤独、忧愁、怀旧时时涌在心头。风雨飘摇中的颠沛流离,风雨中的坎坷遭际,苍茫大地上的踽踽独行,一腔旅恨、万种离愁!

 “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一个极其单调的画面,正表现出画中人处境的极端孤寂和心境的极端萧索。在尝遍悲欢离合的滋味,又经历江山易主的巨大变故后,不但埋葬了少年的欢乐,也埋葬了壮年的愁恨,一切皆空,万念俱灰,此时此地再听到点点滴滴的雨声,虽然感到雨声的无情,而自己却已木然无动于衷了。词的结尾,就以“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这样两句无可奈何的话,总结了他“听雨”的一生,让人唏嘘不已!

旧日之我,今日之我,诗人的一生也是很多人的一生。

谁没有年少轻狂,谁没有踽踽独行……

我的年少听雨,更多是受到戴望舒《雨巷》的影响,那份听雨的轻愁真是雅致,还读不出诗人的家国情怀,只恨自己没有生长在江南,还没有“丁香”的忧愁和“太息”的眼光,只盼望着有一天自己也能撑一柄油纸伞,走在那悠长而又寂寥的雨巷深处,去碰到一位“丁香”一样的姑娘。

如今已过不惑之年,再来听雨,对雨的感觉,越来越成为一种心境。虽然也像蒋捷那样背井离乡,但是已经没有那种离愁别绪。每当飘雨的日子,更愿意欣赏白居易的心境——“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

生活还在延续,我的暮年呢,有幸生活在盛世,绝无诗人那种心境,更希望在飘雨的日子,独享一份清幽,任光阴的脚步,悄悄从身边远去。空闲时,更喜欢沏一杯绿茶,看茶叶在水中缓缓舒展,慢慢氤氲开来,空气中便弥漫着茶多酚特有的清香;或是喜欢放一首民乐,最好是二胡吧,让音乐的旋律在小屋中悠悠流淌;或是翻开一本书吧,让墨香沁入心脾,让思维天马行空......

当此之时,临窗小憩,看雨丝飘飘摇摇,听雨脚淅淅沥沥,让思绪漫天飞舞,让虚浮的俗念沉落、沉落,沉到心灵的深处,这个时候,雨,似有却无;声,无声胜有;念,欲说还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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