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虚空之遗
我掉进了一个黑黝黝的洞里,那个洞很深,仿佛没有底。
或许是个斯须,也许是个逾时。我发现自己站的落脚点,是一大片白茫茫的墓地。
墓地很大,四周缭绕着重重的白雾,阴森而寒冷。风从四面八方围上来,吹起坟冢上的白色飘带不停舞动。
发出呜呜呜呜呜的声响,我额前的发火辣辣的打在脸上痒痒地刺痛。我抚开发,勾在耳后。
所有的坟头上都没有刻铭的墓碑,我的脚下铺了一层层白色的骨,我觉得很害怕可是我却没有止住自己上前的脚步。
有的坟冢已经破败,有的坟冢上插着青色锈蚀的刀剑,就像上演过一场凌乱的华丽。
有的白色飘带绞在了一起,又纠缠在剑把上。我穿过一个个呜呜哽咽的坟墓,脚下一根根白色的骨头遍地开花。是一小朵一小朵,红红的花。我没见过,望出了神。
我想摘下一朵,送给一个人。我弯腰刚刚伸手触碰,它就连着那根白骨化为湮灭。
“玉露侵檐,暗花抛雨,湖光波点蜻蜓。坠翠荷琼碧,水上烟平。念及旧时天气,眉梢里,青鸟催晴。如今也,层阶不扫,满地红英。
嘤嘤。闲情顾我,对白发苍颜,聊付琴筝。念檀郎如玉,紫陌倾城。梦隔秦楼月晓,听戏子,蹙意叮咛。临鞍去,天涯属我,羁马缰绳。”
一阵琴音和着女子幽幽空谷的声音,仿佛把整个白雾天地都震动……
我抬头看去,四周的白雾渐渐散去,露出前方本来的面目。
一个身着白色衣袂的女子,平坐在一个巨大而宏伟的墓冢上头。不知道是因为隔的太远,还是白色的雾霭没有散尽。只能模糊的看到,她的身前横放一把古朴的古筝。用玉手柔柔轻轻地勾弹,吟唱。
风吹起她的衣袂,长长的白色摆裙在狂风的鼓舞下,腾起发出烈烈声响。
那座墓口处有一个高大的墓碑,碑上刻着的铭文像一个个蝌蚪歪歪扭扭。再仔细看时,不知道为什么头疼欲裂。
“三世因果,你只一坐。虔诚的人,供奉香火。奢求太多,我同你坐。摒弃因果,却成了魔。前世今生,疯不成佛,归去,归去。”
猛然的惊醒,
一旁伺候的一等宫女见我醒来,吩咐殿外待勤的仕子给我端来一碗驱寒的药,说是夏国师给我开的。
我看着黑黑糊糊散发一股腐臭气味的黏稠液体,微微一顿接过白玉瓷碗,一仰头风轻云淡的喝了。
宫女接过瓷碗,我摆摆手。她跪了安,倒退着出去了。
我用手撑起,想起身。但,全身发软起不来。胸膛处,热热的。
于是我只能平躺着身子,直直的看着宫殿上方,宫殿外的宫女仕子们,悄悄的说着一些无关紧要的话语。
“你们说,天生石女就真的是一个麻木不仁的人吗”
“谁知道呢,你们不知道我每次看见她,哎呦真是浑身颤抖”
“刚刚我可是亲眼看见她,眉头都没有皱直接就喝了那样一大碗苦药”
“君王无心,我看她是连七情六欲都没有”
“诶,还是别乱嚼舌根子了”
“别把太女吵醒了”
“怕什么,隔这么远,她听不见的”
“对啊,再说了我们又不是第一次……”
“少说几句,被管事仕子听见了,有你们好果子吃的……”
我只觉得,头脑像被重击一般昏昏沉沉。我不怪她们送我的坏话,可能天生石女就是这样。
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过去的。我只知道我睁开眼,父皇就坐在我榻上看着我出神。
我轻轻叫了他一声,他一怔忪随即问我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摇摇头,挣扎着想起身:“父皇,您国事繁重不必陪凰儿”
父皇用手按住我起身的动作:“凰儿,吾身为一国之君;自当以心系天下为己任,可这天下苍生即将付于凰儿。若凰儿还是这般,置身不顾。那又将这浩浩黎民,以何处之”
我埋下头,抓紧玉蚕锦绣被:“父皇之戒,万不敢违。”
父皇长长叹气:“凰儿,父皇这一生最重要的除了这四境八荒的万民,就是你和你的母妃。可最重要的到最后也都亏欠了。”
我仰起头,看着他:“父皇,君王真的是无心亦无情吗?”
他猛然起身,背对着我:“凰儿,帝王之术何为?”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问我这个,我闭上眼,逐字逐句的回应:“知人善用,为政之本。用人之道,首在鉴人,次在用人,终在聚人,德才需鉴,不鉴必失,用人有道,失道是祸,聚人为果,振兴为因。知人者,王道业,知事者,臣道也;
无形者物之君也,无端者事之本也;鼓不欲五音而为五音之王,有道者不为五官之士,而为理事之主。
臣以自任为能,君以用人为能,臣以能为能,君以能听为能,臣以为行为能,君以能赏罚为能。知人者智,自知者明!胜人者有力,自胜者强”
……
我丢失了的东西,再也找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