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呀段小姐,一个多月没有给你写信,恍惚间觉得自己好像离你又远了一点,直到此时此地,我又能向你打开话匣子,才放心:你仍然处在如此亲近的位置。
这些天,我努力使自己各种忙碌起来,有些是稳稳当当的,有些却像花拳绣腿,毫无用处,有些会带来直观的回报,但有些只能“莫问前程”,有些那么丛琐却又不该不做,有些看似有远瞻性,背后其实仍眯着一双茫然的眼睛。一路下来的感受,不像驰跑时的汗水涔涔,终点撞线后可以称心快意地吁吁喘气。不是的,我感觉像溺水。
小时候去泳池,我曾经短暂地溺过水。池水没过头顶,嗓音好像被童话故事里海的巫婆给交换走了,喊声怎么也发不出来,只剩下双腿险乱地扑棱着。而现在,我沉入了一片更大的海,同样地手忙脚乱,同样被呛进了焦虑、不安、兢惶,同样地沉浮挣扎,拼命探头,在等待将我从幽晦水底拔出来的一双手。最后的那双手会是什么,我自己也没有答案。
只是近来,我又开始不断地做荒诞的梦,入眠再次变成了一件辛苦的事。我梦见自己被陌生人关进房间里,被限制着,羁绁着,被逼着吃下会引起过敏的食物,我跑到阳台好大声呼救,直到一遍比一遍有气无力。一定会有人听到,只是没有人理睬。我仿佛变成了一只小拙鸟,在人们的耳朵里,只不过是在笼子里布谷了两声。这令人绝望,段小姐,但每次当我从睡梦中惊醒,又会冷静得多,会在心里面缓缓地讲:没关系,噩梦而已。
没关系,没关系。段小姐,你不在我身边的时候,我常常用这三个字来劝慰自己。还是起了那么点作用的,说完以后,就好像可以稍稍宽容地面对那些意料之外的伤害,或者要花上许多耐心才能周旋过去的不如意。你知道的,其实有些事,即便“有关系”也不能够怎样。只是记得有一次,当我做饭弄伤手,一边翻箱倒箧找创可贴,一边脱口而出告诉自己“没关系”的瞬间,顿然意识到了这个口头禅,我竟然委屈得有些呆滞。那一刻,我特别没用地希望你就在我身边,那样的话,即便不过这么小的事,我也可以在你面前“有关系”,被你眷注和挂心。
我们有时候就是需要这样的存在,段小姐。我是说,每个人都像一座花园,我爱你,不是为了想跟你借喷水壶,为了拿走你的小铁揪,我的花儿生病了,我不是不可以自己缠上“创可贴”。我为的不是跟你讨要这些,而是砸破中间的那堵墙,你踏进来,我走过去,你看看我的玫瑰,我碰碰你的蝴蝶,我的太阳花无计可施地凋谢了,大家都会说,不就是一朵花嘛,再说谁的花没有凋谢过,不要大惊小怪的。但你不会,你是那个可以跟我坐一块儿叹息的人。
你还记得上次我在社交平台上发过的一句话吗,我说,“在所有人都忽略都不以为然时,我来注意你。”那是我偷偷对身边的一个朋友讲的,但我觉得这句话也适用于爱人关系。我认为爱人和普通朋友之间的区别,就是彼此给对方的那种特别的“关注感”。
当你读到这封信的时候,秋天已经扎扎实实地来了,有种很奇怪的错觉,每次起风的时候,我总感到你就在不远处,我就快要看见你了, 可其实,你一次都没有出现过。不过没关系啦,(你看,我又这么说了)爱情只是运气问题,我会有好运的,对不对?
想到这里,又觉得轻松了些,又努力想让自己快乐一点。段小姐,我觉得快乐有两种,一种是速食的,嘶啦一声扯开包装袋,咔擦咔擦嚼几下,很快就能开心起来,另一种呢,要烧煮蒸炖,要小火慢熬,虽然麻烦,但是有营养,这种快乐来得比较慢,但吃下去很充实,这种快乐就像看书学习、做提升自己的某些事,这种快乐就像我等你。
而且说不定,你会不会也在等待着呢?这么一想,在这个世界上,我就不算势单力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