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只觉平常事,过后方知最有情。
茶课结束,我慢慢刷洗着教学用的茶具。
这一刻,是心里最享受的时候。
茶友们微笑着一一道别,安静下来的空间里,灯光也恍惚明亮了一些。
就像蓦然散场的剧场上空,月似新钩天如水。
«红楼梦»里,贾宝玉喜聚不喜散,他希望园子里的姑娘们永远不长大,永远冰清玉洁巧笑嫣然。而林黛玉则喜散不喜聚,心思通透的她早明白生命的本体就是孤独,既然终要散,何须求欢畅,求不得,求得留不得。
我没能有他们的深情与智慧,惟觉聚散两依依。
学茶愈深,愈觉着茶的深沉与通达。
茶树于深山中生长,遭火金而卒亡,遇水则新发。落入百姓案头盏中,化苦涩纳醇甘,解人心语,化人孤闷,养人身家。短短长长的一生里,内含五行,暗藏时光。
而作为茶艺的习练者,执壶之处,水落之时,高低粗细轻重缓急,无一不是对心绪的观照,对茶本身的一份全然了解与体恤。分寸感即来,接纳心即来。
这个过程,即是修行。
亦是修炼。
益西堪布说呀,世间有一些传道者,在没有生起菩提心之前,其实只是知识的贩子。
于是,暗暗观察自己的心,每每上课之始,是熟练程式化的,还是新鲜热烈的。结束离开后,是欢喜满足的,还是抱歉自省的。
因为如果只是知识的欠缺和经验的不足,是可以弥补过来的遗憾,而散失虔诚恭敬之心,才是对茶对茶友造的最大不善业。
«金刚经»里讲,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
因为它们都是无着的。
可是作为凡夫的我,还是贪恋着一场场与茶相聚的时光。
因为贪爱,所以惟求聚散两依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