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都说:父母的家永远是孩子的家,孩子的家却不是父母的家,而对于小妹,家——是她用尽一生想要逃离的地方。
姥姥有五个子女,惊讶的是他们的脾性如出一辙。三个女儿都是美人胚子,不过漂亮的女人通常都没什么大脑;老二早逝;老大我只在老二的葬礼上碰过面。
三女儿在国企,嫁给市里一户家庭背景比较特殊的人家,过上了外人眼里小资的生活,你要知道90年代的小资生活是人人羡慕而嫉妒的。小妹就是出生在这里,硬件条件没的说!
大约是我七八岁的样子,大人们可能以为小孩子不懂事,逢年过节聚在一起时让我们在一边玩,她们几个姐妹花坐在一起唠家常。那个时候我的耳朵里被流入、心灵里被烙上一个可怕的故事:三姨活在三姨夫的拳脚之下,而且常常伤痕累累被送进医院里……
为什么不离婚?灵魂的拷问,答案在时代里镶嵌着。
小妹读小学的一天早上,三姨夫在上班的路上突发脑溢血,身亡。从此小妹和母亲相依为命。
本以为受家暴的妻子和在家庭暴力里长大的孩子可以更依偎在一起相互取暖,谁也不曾想,三姨将体内蕴藏多年的压抑和怪脾气用来教育,哦不,是整治自己的亲身女儿。我想如果我是她,看着小妹也会想到她的父亲,因为他们长得太像了!可是,你已经是个成年人,说话行为都要负责的吧?!
“拿个碗都能砸在地上,什么事情都做不好,你是蠢猪吗?真不知道生你有什么用!”
拜托了小姨!是你要生的她,不是她自己要来的!这是我在她家的时候硬塞进我耳朵里的污言秽语。
小妹年纪还小,我不知道她的内心怎么想,不过看得出来她的表情是苦瓜。我长她两岁,因为她是独生子女所以和我们同龄的几个兄弟姐妹特别亲,毕竟她孤零零的一个人希望得到更多的爱吧!但你知道,天黑的时候她只能回家面对自己的妈妈,她有好多次和我讲说:不想回家!
时间很快,还没念完中学的小妹意料之中的辍学了。她的发型今天是爆炸头,明天是笔直的瀑布,上次见还是蜡黄,这次就是葡萄紫了。没错,这是她无处不在、力所能及、无所不用其极的宣战!她成年了,她自由了,而又有谁看不出来她那颗收起来的脆弱而敏感的心呢?在一个极度恐惧、长期被吼叫的阴霾下长大的孩子早已经练成一副察言观色的本领。
2013年,小妹奉子成婚,20岁。
“一定要幸福下去!”直到现在我都记得我当时对她的祝福,真心的、实意的,因为她总算有个好的归宿。
2014年,迎来生命里的小baby,看得出来这是他们爱的结晶,很幸福!
2015年离异,净身出户。她一直隐瞒着,直到三个月后我们才知道。
不是说分手应该体面吗?你看,多体面!什么都不要一个人拎着包便离开了。
“其实我那么早结婚就是想早一点摆脱那个家,不想面对家里的一地鸡毛,刚好遇见他,对我也挺好的。
孩子出生后,我们都要上班,需要人照顾,你也知道我妈本就不同意这门亲事,推辞说自己身体不好照顾不了,吵起来的时候会说,当初我就不同意你们结婚,现在你自己的烂摊子自己收拾。没办法,请婆婆从外地辞掉手头的零工来照顾孙子。
当时我以为她是世界上最好的婆婆,比我妈还要亲,谁知道暗地里她看不顾我不干家务、不做饭、只知道大手大脚的花钱、逗逗孩子,在儿子面前说三道四。
后来,吵架成了我们的家常便饭。他说,老婆可以换,妈就一个!”
午夜摇晃的酒杯里,除了年轻人不安分的孤独,剩下的便是有故事的人的眼泪。
关于净身出户这件事,我想我可以理解,这是她骨子里被伤害得习以为常而形成的自卑心理:既然事已如此,那我全盘接受,我不带走一片云彩,亦如我轻轻的来!
对于一个伤痕累累、好不容易愿意敞开心扉的女孩,却再一次受到伤害,我想小妹一时半刻是很难从中抽离的。不知道多少回深夜买醉过,可那又如何?终归会醒。
是谁说的结束一段感情最好的方式就是开始另一段感情?好吧,时隔半年她认识新欢、同居。我不知道她爱不爱他,但我知道她还爱着他,还有她连见一面都困难的小孩,小孩子已经被婆婆带回了老家……
她用一种自我伤害的方式自救,她尝试着可能是救命稻草的任何一种可能。在外人眼中也许到处都是唾骂和不知检点的声音,可是原生家庭的伤害如果你看不到、不自省,那么除了被传染还可能代代相传!
三姨,当别人说你的女儿和你一样不幸福的时候,我不知道你会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