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北方夜生活约等于零。
听后我的第一个反应是，
进入盛夏，
兰州的夜生活渐入高潮。
正宁路小吃夜市，
上过《舌尖上的中国》和《人生一串2》，
是妥妥的网红美食街，
也是兰州夜里最热闹的地方。
路两旁移动街摊一家挨一家。
“来来来哦里面坐！”
“您好！几个人大哥？”
摊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这里可以让人一秒爱上兰州，
即便它可能不是你认为最美味最当地的，
但却是最有代表性的。
整个夜市里，
人气最旺的非牛奶鸡蛋醪糟莫属，
就因为它上过《舌尖上的中国》。
江南的醪糟和西北的牛奶，
在烈焰中相逢，蛋白质遇酸性物质，
发生蛋白质变性，牛奶凝结成絮状。
这样的醪糟吃起来，牛奶爽滑，鸡蛋浓郁，
淡淡的醪糟香气似有若无，很是过瘾。
为了这一碗火候恰到好处的甜品，
许多兰州本地人也愿意跟游人一起排队。
听说这甜品大补养颜，
但真到了现场，你可能就傻眼。
一条路上竟有13家牛奶鸡蛋醪糟，
店家都说自己上过“舌尖”，
掌勺的几乎都是戴白帽留长胡子的大爷，
好几个摊档前也排着长队。
面对同行明目张胆的抄袭，
真上过纪录片的马爷，
注册了商标“正宁路老马”。
最近他还把白帽子换成黑色的，
胡子也修剪得短短的。
不过，你大爷还是你大爷，
真马爷摊档前依然客似云来。
外地游客追逐网红甜品，
本地人的夜里更喜欢大口吃烤肉。
每一只羊从头到尾，从里到外，
都能穿成串，迎接炭火的升华。
兰州人对烤肉有着极致的追求。
每一家当地人认可的烤肉店，
都认识一位靠谱的穆斯林老人，
365日坚持挑选优质不膻的羊肉，
在肉身余温尚存时送到店里。
每一根烤肉都得到秘制香料加持，
有店家光辣椒粉就有3种，
增色、调味和加辣的各有分工。
哪怕是路边小摊，也要边切肉边穿串。
那些从泡沫箱里拿出来的预制肉串，
是没有灵魂的，被兰州人鄙视的。
这样层层讲究下来，
师傅手执100串烤肉，在碳火上起舞，
那不过是“大西北狂野幻术”的最后一环。
除了讲究的烤肉，
金城夜晚还有各种做法的羊杂。
只要给兰州厨子一堆羊下水，
他能给你一周不重复的夜宵。
兰州的夜少不了羊杂碎。
主料是羊的心、肝、肺，切碎丁或薄片，
辅料是肠、肚、头蹄肉，切丝和长条，
每个部件口感不同，质感丰富。
一碗足料的羊杂碎，配上清甜的原汤，
你会发现西北美食粗犷中的细腻。
筏子面肠是西北特色羊杂美食。
据说是当年马帮流传下来的，
羊宰后一个小时就能吃上，
比炖羊肉要省时省事多了。
白色羊肠里灌杂粮，深色羊肠里装羊杂，
经油煎加调料，脆辣香麻都在一碗里。
炒拨拉是西北羊杂的铁板烧。
它原是张掖山丹的特色美食，
现在频繁出没于300多公里外的兰州。
火星从铁板下窜出，铁板上猪油融化，
羊杂和青红椒一起爆炒，
约四五分钟的功夫，
浓浓的香味就弥漫整个摊。
大家随意围着炉火坐下来，
你一筷子，他一筷子，
烟火缭绕间，似乎人心就敞开了。
兰州男女老少的夏天，得靠浆水续命。
浆水看着像哑光白的面汤，
由芹菜和白菜发酵而成，
可以放点糖直接喝，可以用来煮面条，
也可以做火锅汤底，越煮越酸。
兰州人都说，夏天喝浆水最爽最解暑，
但他们从不主动向外地人推荐。
一个外地人去点浆水面，
老板的内心是拒绝的，
因为外地人大概率吃不惯。
就像北京豆汁那样，
一杯浆水就能检验真假兰州人。
喝不来那种芹菜清香，不要气馁，
还可以试试另一种发酵食品——
甜胚子奶茶。
莜麦，燕麦的一种，
和酒曲缠绵2天2夜，做成甜胚子。
过去兰州人吃甜胚子，就是兑白开水，
直到奶茶风行后，甜胚子奶茶应运而生，
迅猛当上本土奶茶界的杠把子。
兰州人性格豪爽，
喝啤酒用的是杯口比脸大的扎杯，
喝奶茶也是超大杯，1000毫升一杯。
拎一桶奶茶，穿过正宁路小吃夜市，
再转一转永昌路小百货夜市，
浆水和甜胚子，固然清新解暑，
但给兰州人宵夜压轴的，从来都是酒。
本土作家张海龙说：
兰州人一年里，
究竟能喝光一个西湖，
还是半个青海湖，这不好说。
只知道兰州无论男女，
喝黄河啤酒就像喝饮料一样，
三五瓶不在话下。
西北在历史上是苦寒之地，
暖身和娱乐都基本靠酒。
这样的自然环境，
逐渐精馏出一套“酒中看人”的技能。
当地的一个朋友，
无数次的凌晨加班，
就是把醉得不省人事的女老板，
平平安安地背回家。
要是一个外地人从未在酒桌上喝趴下，
别奢望赢得西北人民的广泛信任。
为什么兰州人喝这么多，
第二天却常常啥事都没有？
秘密也许就藏在酒局之后。
早上从一场宿醉中醒来，
总有一碗牛肉面，给你暖胃续命。
全国只此一城，别无分号。
南方城市夏日高温难熬，
没有空调的夜里，
往往要等凌晨微凉才能入眠，
晚睡加吃夜宵的习惯，
渐渐催生了最初的南方夜市。
由于空调和城市管理的强势介入，
曾经以江边大排档闻名的广州城里，
几乎也找不到成规模的露天夜市。
西北向来有不少穆斯林。
在陕西，穆斯林和汉族的聚集地，
基本上自然分开，和平共处。
甘肃省内却不一样，
伊斯兰和汉族文化，多有交融。
每年虔诚的穆斯林都要守斋月，
只能在太阳下山后吃喝。
凌晨时分，羊杂店门前，
依然热气腾腾，人头攒动。
到了上世纪80年代末，
南来北往的异乡人，
纷纷路过兰州，落脚金城。
内陆移民带来了山丹炒拨拉、
嘉峪关烤肉、江南鸡蛋醪糟等等，
丰富了黄河边的食谱，
也塑造了兰州的包容大气。
近些年旅游发达起来，
每当华灯初上，操着南腔北调的游客，
把出名的夜市围堵地熙熙攘攘。
加班后，午夜酒局后，
吆喝一句“海龙炒面走起”，
年轻朋友们就自动聚到酒泉路来。
临走前再吃一把滋滋滴油的烤肉，
这样的夜宵才算完满。
去年，酒泉路夜市换了新名头，
叫“南关民族风味一条街”。
路口建了做新牌楼，红柱绿瓦明清风格，
隐约感到一丝不对劲，
不会变成专骗游客的地方吧？
别紧张，做这种风格是因为南关十字附近，
保留着兰州唯一的明清城墙，
牌楼的造型只不过是呼应历史遗址。
如果你觉得前面介绍的夜市太规整，
可以去试试西站夜市，纯野生的。
它在兰州西站什字的建南路，
大波游客还没杀到，网红店没有一家，
牛奶鸡蛋醪糟也不用排队。
每天到下班的点儿，
高级写字楼上班的白领，
蹬着高跟鞋就过来了，
和穿制服的快递小哥，
坐在同一条板凳上吃起羊杂碎。
吃饱后，还忍不住在边上的摊档，
买上几串烤面筋和土豆片。
白天，干燥空气里总透着严肃，
到夜里，兰州城才开始释放大西北的温柔。
用摊档烟火气，环绕空调房里颤抖的白领，
用款款烤肉热汤，温暖半醉半醒的失意人。
当夜市收摊的时候，已是凌晨三四点，
再过一小时，牛肉面馆就要开始熬汤了。
无论是丢了工作的年轻小伙，
还是失了恋的姑娘，
又或者旅途中疲惫的游人，
都可以在兰州的夜里，
一起丢弃无所谓的烦恼，
饱餐一顿，伸个懒腰，
再怀着美好的期待开启新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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