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重的行李箱轮子在青石铺就的老街上骨碌碌地滚着,老街是静悄的,衬得轮子滚动的声音像只咆哮的小兽。
阿素停住脚步,藏青色的一袭长裙被微风拉起裙角,蹁跹着,醇蜜般的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慵懒地洒下。阿素不觉眯了眯眼,张开手指挡在眼前。
“这里有值得你追寻的东西。”
是母亲的声音,很温和。阿素想起母亲那双坚定的眼睛,像一潭幽深的潭水。
走在窄窄的巷子里,两边是一色水磨群墙,清凉瓦舍,虽然墙面上的精工细描已浅淡了痕迹,斑驳上了点点青苔,却不失古朴,一路幽径,足音跫然回响,穿过寂寂的巷子,倏尔又会窜出一溜青篱。渐渐的,有杂沓的脚步声、吆喝声,老旧的街道上,两旁林立着店铺,偶尔一阵风过,拂起米酒的幌子,打着鼾的老街慢慢地苏醒。
阿素缓缓踱着步,感受这宁静而沉稳的气息。
远远地,老人蹲坐在木门旁,青筋盘虬的双手颤颤巍巍扶着碗,一会扒一两口饭,一会儿向门外张望着,慢悠悠地享受着这美好的光阴,阳光在那被芦花染过的头顶上跃动。老人满头银丝,但在古镇面前,每个人都是孩子。
一股香味随风飘来,阿素深深吸了口气,是从烧饼铺飘来的甜香。
阿素想起小时候,总爱腻着外婆。外婆穿着蓝布衫,笑得两眼眯起来。那时候的她,小小的手拉着外婆的衣角,走到烧饼铺就被粘住了脚步,外婆轻轻拍着她的小脑袋瓜子,一边说:“师傅,来一个烧饼。”这家师傅,黝黑的圆脸上总带着憨憨的笑,漾着从心底散发出来的满足感,他家烧出来的饼,又酥又脆,香味会飘得很远。
再往前走,树荫下几位老人围坐下棋,棋局散后,又闲闲地摇起蒲葵扇,端起小泥壶,呷上一小口,阖上眼,在藤椅上泰泰然打起了鼾。
花青赭石掩映下的古镇,古镇滋养下的孩子,安然享受着生活中的一点一滴,他们住在自己的美好里,在这里,时光仿佛停住了脚步。
阿素走在这既熟悉而陌生的古镇,心中莫名地被牵动着。
突然,在一间古朴而典雅的花店前,她停住了脚步,一位穿着驼色长裙的中年妇女轻盈地穿梭在花簇间,她温婉地笑着,那眉眼,却是,像极了自己。
阿素睁大双眼,心中有些吃惊。待要细看时,亮晃晃的阳光直直照到眼底,不觉想抬起手来挡住阳光。
熟悉的闹钟声划破寂静,古镇里的光景随之慢慢崩塌、暗淡、消散。
阿素睁开双眼,心底有点怅然若失。昨晚睡前贪图看外面的夜色,留下半边窗帘,这时,刺眼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掷了进来。
原来是梦。
梳洗完毕,翻开密密麻麻的工作记录,那座将入云霄的大厦陡然浮现,那高跟鞋着地的急促的声音,像雨点一样落在她的心尖上,咯得生疼。
阿素想起梦里,那笑得极温婉的女子。
真好,梦里的自己,过上了另一种生活,恬淡而美好。
“这里有值得你追寻的东西。” 母亲那双坚定的眼睛,像一潭幽深的潭水。
也许,终其一生,我也不知道自己一直在追寻着什么,只是这个世界总会推着我走罢了。
既然当初做了选择,就坚信这便是最好的,如今定然走下去。
灌下一杯浓浓的苦咖啡后,阿素开始整理那堆密密麻麻的工作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