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野五十铃的桀骜(下)

此文是米泽穗信所著《羔羊的盛宴》中《玉野五十铃的荣誉》一篇的同人作品,几乎是同一个故事的五十铃视角,其中有为照应原文而摘录的内容。想看百合的读者请绕道。对于文中的一些生拉硬扯的情节、不知所云的文学引用、拙劣的文笔和拖沓的描写,请轻喷。

正文开始。


甩开纯香君之后,吾回到门口取行李,一个佣人已经等在那里了。因为回来的匆忙,箱子里就只打包了简单的衣物、用品,还有几本书。

“这个请帮忙拿到纯香小姐的房间。”吾指着纯香君的行李。

“她不用了,你就拿着吧。”

说完,她就领着吾走向后厨的佣人房,吾还未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但是一想到今后都要住在那个破烂、拥挤的房间里,就不禁皱了下眉头。

天已经很晚,大家都快要睡下了,见面之后只是简单地打了个招呼,然后吾被安排到了一张空着的床位。

吾打开行李,取出了几样用具,顺手把箱子塞到床下,自己往床上一摊,示意众人可以熄灯了。

可是,尽管已经疲惫不堪,吾还是失眠了,这种情况从未出现过,至少吾自以为波澜不惊到即使是在奔赴战场的途中也可以安然入睡。

四周已经响起了细细的鼾声,并不吵人,她们好像没有气力把鼾声打得很响似的,又仿佛很小心翼翼。

吾觉得屋子里有些憋闷。

纯香君睡了吗?如果没有,那她在想些什么呢?

在生吾的气吗?怎么会,她一定是在为父母的事情伤心难过吧,或者已经开始盘算下一步的计划了吧。纯香君有着烦恼不完的事情和很多想法,不像吾这样一味地听从别人的命令,自己什么也不想,所以此时可以空出脑袋全部用来想她。

纯香君又一次被耍了,吾心中一阵快意,但是想到她可能会误解,想到自己可能没有机会向她说明,就又感觉百爪挠心。

直到后半夜,吾才昏昏沉沉地睡去。

在厨房做事的日子确实很不好过。

头几天,吾并没有固定的工作,对要做什么完全没有主意,所以听凭前辈们的任意差遣。但是,只要是进了厨房,吾的手脚就像不听使唤了似的,被安排的每一项工作都会搞砸,也因此挨了不少痛骂。

没过多久,所有人看吾都是冷着一张脸,爱答不理的了。吾闲得尴尬,但再去讨事儿做的时候,只能收获一双白眼和一声呵斥:“闪一边儿去!”

这件事极大地挫伤了吾的自尊心,整天恍恍惚惚的,甚至想到是因为耍弄纯香君而遭到了报应。

听说最近纯香君被祖母禁足在房间里。

出了这种事,她肯定少不了忧心和郁闷,再火上浇油的自己没理由应该过得好吧。

吾顿时觉得眼前的打击都不算什么了,但与其说是振作了精神,不如说是破罐子破摔。

看吾整天在厨房闲逛下去也不是办法,于是有人提议道:反正平时也没有人愿意做收集、焚烧厨房垃圾的活儿,不如就让五十铃去吧。

从那以后,吾便天天捧着恶臭的垃圾,一边驱赶着苍蝇,一边将它们丢进焚化炉里面。掏炉灰也不是项简单的工作,经常会被烟呛到或者被余温燎伤,如果不幸赶上有风,那整个人都会变得灰头土脸的。

如果是以前,吾肯定忍受不了这种处境,但是现在已经什么感觉都没有了。吾每天只是机械地重复这些工作,根本不知道自己脑子里在想些什么,有时会不自觉地哼起“先小火,后大火…”的歌,在“纯香小姐”几个字刚要叫出口的时候猛然回过神来,然后又陷入一片茫然之中。

对了,已经见不到纯香君了,这是对吾的惩罚。

几乎所有人看吾都是一副嫌恶的表情,像躲避秽物一样不让吾靠近,说话也极不耐烦。唯有一个人,整天笑眯眯地拿眼睛打量着吾。那天晚上,就是她把我领来的。她大概四十上下的年纪,长相很平凡,穿着比厨房里其他的佣人们稍好一些,一天到晚好像也没什么正事儿干,总是在吾身边晃悠。吾被缠得烦了,没好气地瞥她,她面色尴尬了一下,就又换上一副讨好的笑容。

吾很清楚她的角色,知道她也是无可奈何,但是见到那张堆笑的脸就觉得厌恶。

遗憾的是,老太太完全想错了,纯香君绝不会搞什么小动作,更不会想要争夺小栗家的权力和财产。

可笑那个人也算饱读圣贤书,竟不知道“以己度人”的意思吗?

谁知在家主被赶出去的两三个月后,吾又听到香子大人要再婚的消息。难以置信,那个人为了家业竟然做到这种地步,把自己的女儿像配种一样配出去。

不会再有比这更荒唐的事了吧。

然而,吾还是低估了纯香君的祖母。

那之后不到一年的时间,纯香君的弟弟出生了,小家伙儿名字叫太白,估计是老太太取的,用意大概是“鹄不日浴而白”。可那也只是老太太的自说自话而已,听说那孩子的父亲除了出身无可挑剔之外,是个性格极其恶劣的人,经常用污言秽语辱骂香子大人,甚至加以虐待。

虽然小少爷出生以后,纯香君在小栗家的地位更加岌岌可危,但吾却为她感到轻松,想着即使被赶出去也比呆在这里受气要强上百倍。

但是始终也没有听到纯香君被赶出去的消息。

秋天快要过去的时候,突然有从内宅来的佣人找吾。

“五十铃,你怎么弄成这幅鬼样子?”

是从前就认识的人。

“嗯。”吾轻哼了一声,用呆滞的目光望着她。

她假装捏起鼻子,催促道:“赶紧去洗澡,然后换身干净的衣服。老夫人要见你!”

啊!终于要把吾撵出去了吗?能和纯香君一起离开了吗?

这些日子无论遭到怎样的对待,吾都无动于衷,但听了她的话,泪水却不由自主地从眼眶中涌出来。

吾慌忙跑去洗漱,然后随她进入内宅,来到主屋。

老太太已经坐在那里了,她眯起眼睛,睥睨的目光让人看了都脊背发凉,但吾却毫不顾忌地上前行礼,然后抬起头来从容地望着她。

“真是不错的孩子啊,五十铃,看来你自己心里很有数。那么,我要你去做一件事,做完之后,对你的惩罚也到此为止了。”

她顿了顿,指着桌子上的东西说:“把这个端给纯香。”

那是一个餐盘,上面放着日式酒壶和杯子。

看到吾不解的神情,她补充道:“是毒酒。让那个贱种自己掂量要不要喝下去……哼,她怎么还有脸活在这个世界上,别是打算等我死了再来害我的外孙子!”

吾感到全身都瘫软了。

“五十铃,不要让我失望。”她的语气听起来颇有深意。

真是恶毒。

吾当时心里乱成一团,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从主屋走到纯香君房间的了。

逃走的念头从吾脑海中闪过,很快又被压了下去。以前在巴别会的时候,听六纲家的咏子小姐讲过她大哥的遭遇。(详见《羔羊的盛宴》中《北之馆的罪人》一篇)既然老太太认定纯香君对于小少爷来说是个威胁,那么就绝不会“放虎归山”,留下后患。吾和纯香君很难活着离开高大寺。

摆在面前的只有死路一条,那壶里的酒,应该够两个人的份吧。

吾打开纯香君房间的拉门,把餐盘放在地上,然后跪坐在门口,低头沉默着。这么长时间以来,吾一直都想见到她,但此时却连看她一眼、对她开口说话的勇气都没有。

虽然看不到纯香君的表情,但她见到吾似乎很惊讶:“五十铃……为什么?”

吾没敢抬头,僵硬地把餐盘递了过去:“这是老夫人给的。”

纯香君没有说话,吾又战战兢兢地开口说道:“老夫人担心太白大人的将来,为了消除后顾之忧,命我把毒酒端给大小姐。”

“毒……”

一阵沉默。

以吾对纯香君的了解,她一定会把毒酒喝下去的,就像经历过无数遍的那样,放弃抵抗,举手投降。

更何况,是吾被派来做这件事……

但是,在最后的时刻,纯香君会说出怨毒、诅咒的话来吗?或是仅仅为了悲伤和恐惧而哭泣呢?

无论是哪种,吾都怕听到。

吾不忍心再呆在这里,想要赶快离开,于是丢下一句“请您抉择”,然后伸手去关拉门。

然而,在门关上的那一刻,吾听到一声低语——

“救救我,五十铃。”

是纯香君的声音,但仿佛从虚空中传来,略带沙哑,又不含多少气力。

吾心中如打了个惊雷,顿时愣在那里。

然后在心底默默回应:“好的。”

羔羊渐渐地从一个漫长的梦中苏醒过来。

吾险些将自己误了,成为杀害纯香君的帮凶。

那些人一点儿常识都没有吗?五十铃,和他们在一起久了,你也变得没有常识了吗?五十铃,你是多么地愚蠢!为什么纯香君非死不可呢?

无论出于什么缘由,吾以前只是浑浑噩噩地过日子,把生活当成一场梦境罢了。吾配合着那些疯狂的人,演了一出闹剧,举办了一场仪式,被推上祭台的却是纯香君这只可怜的羔羊。

主仆的游戏、Israel Gow的游戏、豪门大户的游戏,该结束了。

恍然间,吾听到“哗啦”一声,有什么东西被纯香君掷向了庭院,肯定是那个餐盘。

吾轻手轻脚地走到庭院里,把倒在地上的酒壶和杯子收拾起来,那杯子已经碰碎了,而壶里的酒淌了一半。

吾又溜进厨房,找了个容器将剩下的酒倒了进去,然后匆匆赶回老太太那里复命。

那个人端坐在堂上,目光阴冷得叫人胆寒。吾心里打着鼓,上前来深施一礼,同时告诉自己:怕什么,她也只不过是一具被执念操纵的傀儡罢了,是斗不过你的。

“事情解决了吗?”她挑眉问道。

“老夫人,纯香小姐不愿意死,还把酒摔到了庭院里。”

老太太听了马上横眉倒竖,喝道:“这个不知好歹的贱人!倘若我一定要让她死呢?!”

被她恶狠狠地盯着,吾不禁打了个寒战,但还是壮着胆子说道:“请恕我直言,老夫人是不会做出这种事的。如果不是纯香小姐自愿去死,而是您逼着她喝下毒酒,那就是杀人的行径了。那样的话,小栗家的血脉就会染上污秽。”

她惊愕地望着吾,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冷冷地说道:“五十铃,你不要自作聪明,以为这样就可以保住那个贱人的命。蜂谷那家伙只不过是个蠢货罢了,如果是发生在小栗家的事,又有谁敢传扬出去?有哪个敢指手画脚?”

尽管被看得发毛,吾依旧是寸步不让:“老夫人岂不闻'君子慎独'?古人云:'作恶之人,如磨刀之石,不见其损,日有所亏'。难道您要让整个家族和太白大人都背上这份冤孽吗?那依我看,小栗家的末路,也是指日可待了。”

老太太怒极反笑:“好个伶牙俐齿的丫头!但是,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你就滚回厨房去吧,然后给我好好地看着,那个贱人肯定会主动要求去死的,到时候你可不要后悔!”

吾狠了狠心,说了句“为老夫人尽忠”,没有忘记在离开之前向她端正地行礼。

回到佣人房,刚刚挨到床沿儿,吾就一屁股摊在上面。

那个平日里监视吾的人凑上来,问是什么情况,而吾因为太过失魂落魄根本答不上话,只是一味地嗯呀啊的回应。

一把热毛巾搭过来,吾感到脸上一阵温热,整个人才回到了现实。

“算了,别太放在心上,早点儿休息吧。”

这一年多下来,吾虽然已经不那么厌恶她了,可还是不耐烦和她说两句话,当然,也没有什么好脸色。

这次,吾细细地打量了她一翻,随即换上了一副微笑的表情:“没事儿的,老夫人年纪大了,脾气不太好。”

见吾态度有些松动,她好像很开心,附和道:“所以呀,不要和她计较,反正有工钱领就是了。”

吾点头称是。

从那之后的一段时间,吾整个人都进入了备战的状态,从早到晚都亢奋不已。

为了要救纯香君,必须要排除她的祖母。吾想,如果是那个人,就算杀死她,吾也不会有丝毫的愧疚感。

那天剩下的毒酒被吾装在一个小瓶子里,随时带在身上。因为怕毒性不够,吾还从厨房捡了灭鼠药,将其磨成粉末状,用油纸包包上,准备加到那酒里。

遗憾的是,根本找不到下毒的机会。如果把毒直接下在厨房的饭菜里,那就很可能误伤他人,而且如果毒杀不成功被发现,那目标就会有了防备,再想杀她就难于登天了。所以,一定要离目标足够近才行!最好……还能将毒药和容器回收,那样,吾就能逃脱法律的制裁。

吾不怕死,但好不容易才活过来,不想为那种人偿命。

那天反驳了纯香君的祖母后,她似乎也加强了对吾的提防。那个负责监视的人现在更是一天到晚无空隙地侯在吾身边,还变得絮絮叨叨的,吾也只能勉强微笑着应付她。

说起来,那人在吾对她态度宽容起来之后就忘乎所以了,真是烦得要命。

“五十铃亲,我女儿也差不多和你是一样的年纪。”

“五十铃亲,你平日里该好好打扮打扮啊,是不是时候找个姑爷了?”

“五十铃亲,你不会做饭的原因呀,大概就是少点儿烟火气。可是你想想,那餐桌上的饭菜,也不是凭空变出来的,是不是?”

……

她甚至还提出教授吾厨艺,但是被吾婉言拒绝了。

只有一次,吾问她:“怎么从没见过你女儿来看你?”

她便沉默不语了一下午。

晚上睡觉前,她才小声说道:“我和丈夫离婚了,孩子跟着她父亲。”

吾感觉心里被捶打了一下。

因为寻不到复仇的机会,只能冲厨房垃圾发泄。每次吾都将垃圾狠狠地丢进焚化炉,仿佛那就是仇人一样,然后重重地把门摔上。有时候,吾还会站在院子里,偷瞄几眼炉子的火,听垃圾被焚烧的声响。

渐渐地,面对炉火时的不适感也减轻了。

寒冬腊月的时候,有猎户送来几只陷阱捕到的山鸡。

“一下雪,这些畜牲们就特别容易逮了”猎户豪迈地攥着山鸡,在大家眼前晃了晃,“这一带的山林都是小栗家所有,但允许我们在里面随意打猎,所以这个就当做是谢礼吧。”

他手里的那几只山鸡正梗着脖子看向众人。

猎户离去后,大伙儿都犯了愁,因为平时用的都是现成的食材,谁也没有杀过这么大的活物。

大家都觉得山鸡算是难得,应该拿来给主人家炖汤,但谁都不想亲手弄死它们。

正当她们为难时,吾走上前去夺过一只,在手里掂了掂,笑着说道:“给老夫人炖鸡汤喝嘛。”

说着,吾从案板上抄起一把菜刀,走到院子里井边的石台前,把鸡摁住,挥刀干净利落地割断了颈动脉。

血飞溅到了眼睛里,瞬间一切景物都变得模糊,还透着一丝诡异的红。

去他的君子远庖厨。

就这样过了几个月之后,吾也觉得有些疲惫了,于是慢慢冷却下来。

小少爷已经能蹒跚地走路,常常跑到宅邸里的各个角落躲起来,让大人们好一通寻找。

是因为看到别人被耍得团团转的样子很开心吧?

吾和他打过几次照面,那孩子确实生得惹人怜爱,粉嘟嘟的脸蛋,一双天真无邪的大眼睛,看见陌生人也不害怕,对人痴痴地笑。只不过,吾想到他差点儿害死纯香君,想到他父亲是个怎样的男人,就莫名觉得他面目可憎了起来。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转眼又是夏季。

这天,天气热得让人烦躁,小栗家的所有人却忙个不停,为了庆祝小少爷一周岁的生日。

这样大排筵宴,那群人还真是能折腾,吾心里想着,不觉地撇了撇嘴。

宴会结束后,收拾残局的还是下人,平时本来就不算清闲的佣人们在这种时候更是忙个不停。当然,也少不了抱怨的家伙在。

吾在后院呆坐着,就听见廊下有人窃窃私语。

“这刚庆祝完小少爷的生日,恐怕就又要给大小姐办葬礼了。”

“怎么回事儿?”

“我看见香子大人这两天都在偷偷地抹眼泪呢,听说是纯香小姐已经快不行了,唉,真是可怜啊。老夫人也太狠心了,怎么能那样折磨自己的亲外孙女!”

“哎呀,这就是富贵人家孩子的命,该享的福也享过了,所以哪一天被要求为了家族利益牺牲也没什么可抱怨的。我看你有工夫去同情她,不如先同情同情咱们自己!最近忙活得胳膊腿儿都要累折了。”

……

什么?!

吾愣住了,一股血气涌上头,胸膛感觉像是要炸开。

有一个声音在耳畔说道:杀了她!必须杀了她!

可是……要是纯香君死了怎么办?要是……死了……

忽然眼眶里一阵滚烫。

当吾正想不顾一切地冲向内宅、掐断那个女人脖子的时候,却看到了小太白的身影。他好像是循着在厨房与内宅之间往返的佣人来的,却最终跟丢了,一脸茫然的样子。

真是好巧不巧,那时他出现在最不该出现的地方,而且,正好附近的人都走掉了。

吾再一次感到了老天的恶意。

接下来吾所采取的一系列行动,现在已经回想不起了,只记得回过神来时,焚化炉的门已经被锁上,而自己知道那孩子在里面。

点上火之后,吾不顾炉旁的高温,一步也没有挪动,死死地盯着炉门。

那门中似乎传来哭喊声,又似乎没有,吾不敢肯定。燃烧中的垃圾发出响动,吾判断不出那其中是否有人类的声音。

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呼吸也急促起来。

吾好像陷入癫狂中一般,竟哼起了“先小火,后大火,就算小儿啼哭也不要掀盖子”那欢快的调子。

脸上却没有半点笑容。

如果有人经过,一定会被这诡异的场景吓坏吧。

可是哼着哼着,声音却逐渐微弱……最后,脑海里只剩下“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这几句话。

泪水从吾脸颊上淌下来,自己终于意识到,那孩子再也回不来了。

父母被大火烧死的时候,吾正在镇上的私立中学寄宿,因此没有见到他们最后一面。赶回来的时候,家已经被烧毁,再不复有往日的痕迹,而被从吾生命中抹去的亲人们,也感觉像从未存在过一样。

不如说,是吾希望这样,所以从不努力地回想,不然就能知道那些曾爱着我的人们,真实得何其沉重。

幸好这一次,自己是清醒的。为了纯香君所做的一切,没有后悔的余地。

这时,远处忽然有人喊道:“五十铃亲,是你在那儿吗?”

吾慌张地逃走了。

对了,纯香君怎么样了?得快去救她!现在小栗家只剩下一个孩子,她也就不用死了!

吾飞奔到纯香君的房间,却见她躺在地上,眼皮动也不动。吾赶紧走过去,抱起她的上身,才感觉到一点儿活着的气息。

水、水!吾慌忙拿起桌上的水杯,却忽然听见——

“五十铃……”

她喃喃地开口,声音异常沙哑,似乎意识也不清醒了。

吾将水灌到纯香君嘴里,轻抚着她的胸口,应道:“我在这里,纯香小姐。玉野五十铃就在这里。”

她脸上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容,然后就失去了意识。

吾不知所措地愣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该去找香子大人帮忙。

门外的走廊上传来一阵骚动。

吾出门查看情况,看到几个佣人正往大厅的方向跑去。

“五十铃,你怎么在这儿?老夫人说要所有人都到大厅集合。”

吾只好跟上他们。可是,还没到那里,就听到传来几声惨叫。

迎面撞上了香子大人,她脸上挂着泪痕,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但眼神好像比平日里更加坚毅了一些。

“大家快逃命吧,母亲要杀人了!”

面对大家探询的目光,她又开口说道:“可怜太白这个孩子,被人误锁在焚化炉里……母亲气得丧失了理智,拿着父亲的军刀见人就砍,现在小栗家已经变成地狱了,大家赶快走吧!”

身边那几个佣人马上大惊失色,忙不迭地逃走了,只有吾没有挪步。

“这不是……五十铃君吗?你也快走吧,母亲她太可怕了。”

许久不见,香子大人好像变得聪明一点了呢。放心,吾一定会助您一臂之力的。

“太太,您先去通知别的佣人吧!虽然五十铃也怕得紧,但是焚烧垃圾毕竟是我的工作,不能牵连别人。我现在就去面见老夫人,向她谢罪。您别担心,我一定会保护好自己的。”

她叹了口气,说道:“好吧,你一定要小心,母亲已经失去理智了。”

说完这些,香子大人就忙跑去驱赶剩下的佣人了。

大厅里的状况果然没香子大人说的那么糟糕:佣人已经跑得没剩下几个,但没有人流血受伤。老太太拎着军刀,正杵在桌角喘粗气。

“老夫人,焚烧垃圾的事儿一直是五十铃在做,”吾走上前,但小心地保持着与她的距离,“这是我的失职,所以请不要责难其他人!”

老太太似乎喘匀了气,恶狠狠地说道:“好啊,五十铃,你一定是故意杀了我的孙儿!我现在就要让你偿命!乖乖受死吧!”

也好,如果吾受伤……甚至死掉,那她即使不被逮捕入狱,发疯这一点肯定是坐实了。

吾冷眼看她作困兽之斗。

但有一个人却突然站了出来,挡在吾身前:“老夫人你听我解释,五十铃一直都和我在一起啊,真的……”

话还没说完,军刀已经直直地劈了过来。

吾惊呼一声,奋力将那人推开,自己却被划破了肩膀,殷红的鲜血渗了出来。

“快走!这儿有我应付就行了!”吾一边躲避着军刀的攻击,一边喊道。

本来那人已经被吓呆了,听到吾的话,她微微点了点头,奋力从地上爬起来,扶着墙一路跑了出去。

旁人也早就被吓退了。

吾集中精力,拿出以前在家中学到的本事,虽然步法已经有些生疏了,但还是每次都堪堪避过挥来的军刀。

尽管吾只是自保,但在老太太看来,这一定颇有挑衅的意味吧。然后,她越加愤怒了,对着空中一阵胡乱的劈砍。

没过多久,她已是强弩之末。

“咣当”一声,军刀掉在地上,她跌坐在椅子里,不停地倒气,抚着胸口。

这个空档,吾取出身上带的毒酒,倒进了桌上一个还完好的酒杯中。

香子大人刚好赶回来。

“母亲她怎么了?”

回头一看,老太太已经昏厥过去,向上翻着白眼。

“老太太怕是气急攻心了,咱们赶紧救人吧!”说着,吾拿起酒杯,掐住老太太的鼻子,将酒全都灌进了她的喉咙里。

她轻咳了一声,就人事不醒。

香子大人拽住吾的手说:“五十铃,你也快走吧,等母亲醒过来,恐怕又要找你的麻烦。”

虽然不知道那药的毒性强弱、何时发作,但那个人大概不会醒过来了。

但吾还是点头道:“好的,请您快去救纯香!如果她醒过来,还想要找我的话,就跟她说,五十铃在回忆里。”

在真正给他们惹来麻烦之前,吾还是先走为妙,相信香子大人知道如何处理这一切。

“所以,这就是你无家可归的原因?”书屋老板惊奇地看着我,“啧啧,小栗家竟然出了这种事儿,也够他们焦头烂额的了。嗯,借住也不是不可以啦。”

“这些年都没有看到你,还以为你一直跟小栗家的女儿在外地呢,但假期也不露面就很奇怪了。没想到你经历了这么多坎坷,真跟书里写的一样……”他放下手中的报纸,摘下阅读时才戴的老花镜,“我倒是无所谓你住进书屋的里间,反正平时那里也没客人,只是,你真的不会不方便吗?不如到我家里来吧,内人一定很高兴见到你,她听我说过不少你的事情,还总念叨'真想再要一个爱读书的女儿'之类的。”

吾笑着摇头,说不便叨扰。

辛亏是在夏季,晚上住在书屋里也不至于寒冷,反倒是十分清凉,就算有些许灰尘的气息也可以忽略不计了。吾就在书架间的空地铺上竹席,用几部旧书作了枕头。老板把里间的门关上但并没有上锁,吾也觉得无所谓,因为那些书架本就是一道屏风。

那书屋里还有一扇后门,进出很是方便。

没想到很快就遇见了老板的家人。

第二天清晨,吾朦胧中听到有声响,缓缓睁开眼睛。

“老爸,你怎么把里面的门关上啦?”

“等等,那里是……”

有人闯了进来,并在书架之间乱逛。然后,看到吾的瞬间,他惊呼一声,在原地呆住了。

那时他眼中的场景大概是:吾躺在竹席上,头发被压得有些凌乱,白色长袍的领口微微敞开,双眼还无法完全聚焦……

真麻烦。

吾打了个哈欠,坐起身来,一手搭在书架上,另一只手捋了捋衣衫。

他看起来和吾年纪相仿,脸长得还蛮好看的,皮肤却晒成了浅棕色,身上穿着背心和短裤,一副要去运动场的装扮。

看到他有点儿被吓到的样子,吾又起了恶作剧的心。

“你一定在猜吾是不是狐仙吧?”(此处neta麻耶雄嵩的《独眼少女》)

他的嘴张得更大了。

“是……是五十铃吗?”

这回换吾被吓了一跳。

老板走过来,不好意思地说道:“抱歉,真是失礼啊。五十铃小妹,这位就是犬子。”

“没关系的,”吾扶着书架站起身,“给您添麻烦了。”

“……比想象中的还要可爱啊!”那青年小声感叹道,却被吾和老板听在耳朵里,赏了他几个白眼。

一番简短的介绍之后,青年提出带吾出去游玩。

“那个,不会耽误你的时间吗?”

他向吾解释说自己刚刚大学毕业,而签的公司要到九月份才能去上班。

吾俩跑遍了几乎所有可以娱乐的地方,游乐场、动物园、博物馆、海边……还一起去了书展和音乐会。

短短几天里,吾体验到了二十多年人生中从未有过的快乐。

慢慢地,吾发现他是个不同寻常的人,和他在一起好像永远都不会腻烦。

但有一件事在吾心中盘桓不去。

越是跟他熟悉起来,那痛苦就越是加剧……

一天晚上,吾俩从酒馆里出来,走到附近的公园时已经累得不行,就坐在一张长椅上休息。

人不能对自己的酒量太有自信。

吾自以为一堆啤酒白酒下肚后还保持着头脑清醒,但没意识到自己因为酒精的作用而过于激动了。

“如果……如果我杀过人,还是小孩子……”吾突然悲戚地望着他,“你会怎么想?”

为什么要说这些啊,五十铃,明明可以默默告别的……

他先是一愣,打量吾不像是在开玩笑后,顿时明白过来,没有丝毫犹豫,温柔地说道:“那样的话,五十铃亲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

“你这个人还真是奇怪,”吾苦笑,“我可是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啊……”

“那五十铃亲希望我怎么样呢?希望我轻视你吗?我觉得五十铃亲是个透彻的人,为什么偏偏不明白这一点呢?”他涨红了脸,似乎有些着急,“难道杀人之前和之后,人的本质会变化吗?那存了杀人的想法又算什么呢?无论做了什么,我所认识的五十铃亲就是这样的,善良、高尚、懂得为别人着想。即使有罪,五十铃亲的罪难道会比其他人更加恶质吗?我不这么认为。如果旁人觉得不能饶恕,他们所知的也不是你的罪,而仅仅是罪名而已!”

他轻轻摇动吾的肩膀,大拇指摩挲着那道伤疤,目光滚烫:“你不是问我的想法吗?我愿意相信这样的你!杀人的理由只有你自己知道,原不原谅也是你自己的事,为此后悔的你肯定比别人更加痛苦,所以我只要陪在你身边就好了啊!”

看着吾惊愕的表情,他有些不好意思了,声音逐渐低了下来,喃喃地说:“对不起,我说了这么多自以为是的话。可能是小时候奇怪的书读多了,又听说了爸妈年轻时发生的那些事情,结果我的世界观就变得这么扭曲。我觉得几乎每个人都是虚伪的,欺骗自己、蒙蔽他人,把欲望用各种理由粉饰,为达目的不惜伤害别人。而五十铃亲这份淡泊、真实和坦然,在我眼里是如此珍贵,所以即使那罪行也是五十铃亲的一部分,我也愿意全部将其接受……我……喜欢你啊……”

眼泪不争气地掉下来。

吾趴在他的肩头,痛哭了一整夜。

至于后来吾俩之间发生了什么,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半个月后,纯香君的父亲找来,说她想要见吾。

吾怀着忐忑的心情回到小栗家的宅邸,在看见纯香君的一霎那,无尽的酸楚涌上心头。

但是,不能就这样闭上眼睛,不能就这样转过身去,不能就这样斩断和她的关系。她是吾的知己、挚友和亲人,永远不能改变,即使过去有发生过不堪的事情,也应当去面对。

这就是吾,玉野五十铃真实的姿态。

纯香君端坐在茶室里,俨然一副主人的样子,虽然人消瘦了不少,但精神却很好。

吾在她对面坐下,没有行礼,而是平常地打了招呼:“好久不见,纯香君。”

注意到称呼的变化,纯香君愣了一下,但马上又正色道:“好久不见了,五十铃君。”

突然,她换上一副意味不明的表情,说道:“可是,你为什么还有脸出现在我面前?我曾以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可你在我最落魄的时候背叛了我、在我险些丢掉性命的时候弃我于不顾!”

纯香君这么想,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吾低下了头,准备向她道歉。

却听到纯香君用逼迫的语气问:“可是,那是五十铃君干的吧?”

吾愕然,抬起头用恳求的眼神看着她,希望她不要再说下去……

那些事情如果被揭开,那纯香君和她父母的生活就会蒙上阴影,所以,只要吾一个人背负就够了!

纯香君却笑起来:“五十铃君觉得我还会执着于这件事吗?怎么说,我也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什么啊,竟然被她耍了。

吾俩相视而笑,拥抱在一起。

曾经年少的时候,有过多少幼稚可笑的想法啊!现在,终于能够抛下顾虑,坦诚相对。这是否,也该感谢所经历的苦难呢?

吾躺在纯香君的膝盖上,她的手随意拨弄着吾的发丝。

“呐,纯香君,吾从小时候开始,就对生活没有什么实感。可是,遇到你之后,吾渐渐能够发自内心地笑了。多亏了你,吾才能从那虚伪的梦境中挣脱出来。”

吾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叹了口气,说道:“什么Israel Gow啊,都是胡扯的。现在吾才明白,现实是心的活动,而做梦就是命名。”

她歪头想了一下,笑着说道:“现实如风,梦境如凝。”

纯香君果然是很有文才的人呢。

临别的时候,她问吾要不要考虑做小栗家的养女,说这也是她父母的愿望。但吾拒绝了。

她摇了摇头,说早就料到吾会这样回答,于是从身后拿出几张房契和地契,告诉吾这些都是玉野家的家产,现在是时候该还给吾了。

之后不久,小栗家动用关系,恢复了纯香君的学籍,也将吾送进了同一所大学的研修班。

再见到巴别会的大家,已经是冬天了。前辈们都已经毕业,而纯香君的同侪生也都升上了四年级。

听说吾和纯香君回来的消息,巴别会的成员都迫不及待地跑来日光浴室打招呼。吾俩向她们简短地讲述了离开校园后发生的种种事情,众人听后唏嘘不已。

大家依旧常聚在学校的日光浴室里读书,现任的大寺会长把俱乐部的活动办得有声有色,可是却不见有新的面孔。(大寺鞠绘,人物详见《羔羊的盛宴》中《羊群的晚宴》一篇)

一阵寒暄过后,大家都回去忙自己的事情了,而大寺会长领着吾俩去校内的咖啡馆里继续聊天。

“其实在我当上会长以后,就把所有新生入会的申请都推掉了。”

“啊?我怎么没听说过拒绝人加入巴别会这种事?”纯香君不解地问。

“咱们那一届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先是咏子的大哥不明不白地去世了,然后是你和五十铃的离开。从那时开始,会里的气氛就变得不对劲起来。”大寺会长冷静的口气忽然变了,“谁知没过多久,我竟然得知自己的祖父……是被父亲谋杀的,那时真是天塌地陷一样的感觉,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幸好找到了当时的会长谈心,我才慢慢平静下来。”

听到她的自述,吾和纯香君都大吃一惊。她却摆摆手说不必介意,自己已经处理好了关于那个人的事情。

“我和会长重新审视了巴别会存在的意义,觉得就这样把一群不幸的人聚集起来,让她们埋头在虚幻的故事里,借此忍受和逃避不堪的现实,实在是太悲哀了。”

她轻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那年夏天,本来大家商量着到蓼沼去好好放松一下,但就在出发的前两天,突然接到吹子打来的电话,说因为要参加哥哥的葬礼所以不能来了。(丹山吹子,人物详见《羔羊的盛宴》中《家有丧事》一篇)她在电话里失声痛哭,让大家心情都变得异常沉重。于是,读书的聚会就变成了关于我们未来命运的讨论会。”

说着,她又笑了:“那之后,大家都开始为了实现自己的目标而努力。虽然也经历了许多无奈的事情,但大多数人终还是得偿所愿。毕业以后,几位前辈们留在了这座城市,前任会长还成功进入到她梦想的出版社里工作。”

大寺会长说大家正在筹办最后一期社刊,还问吾和纯香君有没有兴趣投稿。

“等到三月份我们毕业的时候,巴别会就会真正地消失了吧,不管怎么说,也是值得好好纪念一下呢。”

一个多月以后,大家为审阅社刊的稿件而聚集在日光浴室。

纯香君将吾俩多年的经历写成文章,获得了一致的赞誉。值得感激的是,她在文章中并没有明确地写出吾的罪行,而使之成为了薛定谔的箱猫。

“纯香,你怎么被五十铃耍得团团转啊?作为主人的面子都让你丢光了!我可在文章里好好教训了夕日这家伙呢,算是为咱们扳回一城哦。”吹子说着,一把搂过夕日的肩膀,结果被夕日嫌弃地推到一边儿。(村里夕日,人物详见《羔羊的盛宴》中《家有丧事》一篇)

吾被她俩给逗笑了:“吹子君的文章,怎么说呢,跟现实差得有点儿远啊。”

吹子的脸腾地一下红了。

“不过,吾却深受感动。您真是个坚强的人……”吾叹了一口气,抓住吹子的手,“令兄的事情,吾都听会长说了。”

“没事啦,没事啦。因为哥哥他是个笨蛋,所以才会死啊。我怎么会为那种人伤心呢!”

她转过脸,哼起了歌,半晌才停下来,将已经呆住的夕日紧紧抱在怀中。

“我只要有小夕日就够了。”

可能因为重视最后的社刊,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写了与自己经历有关的故事。

最终,大家选定了包括纯香君在内的五个人的投稿,其中会长的文章作为压轴被放在最后。

“什么'幻想家'啊、'爱做梦的软弱的羊'啊,会长,你也写得太直白了点吧!”咏子假装抱怨道。

所有人都笑着摇头。

经过一番讨论,社刊的刊名选择了《羔羊的盛宴》,既呼应会长的文章,也与巴别会所有成员的经历暗合。

另外,故事中还写到了觊觎遗产的私生女、不甘寂寞的管家、为工作疯狂的厨娘等等角色,这些人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不正是一场人世间盛大的筵席嘛。

同时,这些故事也时时提醒着吾,提醒着在场的每一个人:那摆上餐桌的食材,如此甘美、如此奢华,都沾染着洗不清的罪业。

理当好好享用才是。

在场的伙伴中有一位是虔诚的新教徒,此时她双手叠放在胸前,喃喃地颂道:“耶稣说:我来了,是要叫那羊得生命,并且得的更丰盛……”(出自约翰福音第10章第10节)

无论软弱也好,愚昧也罢,或是贪婪,甚至犯下罪孽,吾觉得,羔羊们都有权利享受这现世的繁华,只要她们肯睁开眼睛、从梦境中苏醒过来。

转眼又到了樱花盛开的季节,该和毕业的大家告别了。

前任会长拜托出版社的同事们帮忙印了社刊,封面是由另外一个做插画师的前辈设计的。

春日的午后,大家聚集到日光浴室,几位还留在这个城市的前辈也赶来了。吾和纯香君把书搬过来,累得满头大汗。

书刚好一人一本。

以后,这个日光浴室大概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有访客了。大寺会长把皮革封面的手稿留在了大家平时围坐的圆桌上。

“呐,我说,今天天气这么好,咱们就别读书了,去野餐怎么样?”有人提议道。

众人纷纷表示赞同。

不如晚上再去喝一杯吧,吾想。

(《玉野五十铃的桀骜》完)


后记——您好!如果您能读到这里,那真是对本作的厚爱了。这是我第一次创作同人作品,也是第一次正式在网上发表小说,平时总嚷嚷着要写小说、写小说的,但因为忙(懒)几乎没怎么动笔,原创的长篇都坑在了第一、二章,希望以后都能填上。所以,这次开始写作,我深深地惊叹于自己的思想之浅薄、笔力之不佳,也愈发地嫉妒起其他作者的才华……咳咳,还是说正题吧。

以下是我对本作的感想。《桀骜》的不足之处很多也很明显,整句话地照搬原文、尴尬的第一人称、笔者的文辞匮乏、情节转折生硬、主题思想表达不清还有台词和内心活动(尤其是男主的嘴炮)太尬,这些我都很清楚但实在是能力不足难以再加改进。如果有读者认为我为原作抹黑了,那我在此向您道歉。另外,真的还有一些地方很不好处理,比如五十铃烧死小太白的情节,如果在纯香视角,大家可能会拍手称快、会觉得五十铃是个妙人儿,但是如果换了五十铃自身的视角就悲剧了……总之,不足之处大家多加担待,我以后也会多努力的。

下面我再啰嗦几句,说说对《羔羊的盛宴》这本书的看法和本文的创作意图。

我平时最不喜欢写书评、影评,因为觉得自己水平不够,不一定能完全理解作者的思想,也不一定能对作品的形式进行批评鉴赏。相比之下,同人小说就比较自由了,读者可以在同人小说里实现对原作的愿望和弥补对原作的遗憾,同时也表明读者自己的态度和好恶。也因此,如果我再继续写同人小说的话,HE的概率会比原创小说大很多。这篇《桀骜》,就是我对原作情节的一种解读和对内心愿望的抒发。

读《羔羊的盛宴》这本书还是在我高中的时候,那时三观还可以被轻易颠覆,不像现在已经是老司机了。此书中,《玉野五十铃的荣誉》留给我的印象最深刻,当然,疑问也最多。其中,最难解释的就是五十铃的倒戈。如果五十铃对于谁的命令都会听从,那她为什么对于纯香所说的“永远在一起”、“你来看我”却没有遵守呢?就算纯香祖母的命令是第一优先级,那为什么纯香说“救救我”,她就反抗了纯香的祖母呢?如果是因为在厨房受到欺负使五十铃想要报复,那这个人物形象就要大打折扣了。还有两人相处的细节也很值得推敲,如果仅仅是“成为真正的伙伴”的话,五十铃的阳奉阴违和骗纯香看小黄书等一系列举动都是多余的,还违背了佣人的本分。

所以,我在《桀骜》里尝试的解释是,五十铃因为天生性格、家庭环境、成长经历和身份地位等原因一直处于随波逐流和自我压抑的状态中。她可能没有意识到,自己想和纯香成为真正的朋友,而佣人的身份使她克制着内心的友谊。同时,五十铃自身又特别优秀,性子里也有一股骄傲,所以在身份不对等的情况下引发了情绪上的反弹(五十铃:我是攻!是攻!)。总之,其他读者可能存在不同的看法,我就是在这里自圆其说罢了。

对于结尾的设置,是源于我的脑洞,也是基于对少女们命运的美好愿望。(这里插一句,最后五十铃她们都是二十岁上下的大龄少女了,真是令人细思恐极。)在阅读时,我感觉到《荣誉》和《北之馆的罪人》比《家有丧事》、《山庄秘闻》、《羊群的晚宴》这三篇更让人感觉真实一些(说白了,就是没有蛇精病搞事)。像厨娘阿夏这种角色,即使是放在原作虚构的背景下,仍让人怀疑她是不是从异世界来的。所以,本文把这些故事写成了作中作。

下面就更是我的胡扯八道了。其实一开始的故事设想是这样的:重新相见之后纯香也想戏弄一下五十铃,(纯香:我要反攻!),所以装作不知道五十铃救了自己,但是五十铃一副我心已死(划掉)已经想开了的德性(五十铃:好吧,你是攻),然后两人就各种playplayplay。然后……这个大纲就被抛弃了。

强行解读一些作品的主题一直都是我擅长的,以欺骗自己说自己思想没有脱轨。什么?《Lamento》不是宣传环境保护?《咎狗之血》的主题不是禁毒?不听不听,王八念经。《羔羊的盛宴》一定是本反封建的小说,嗯,一定是的。好啦,玩笑开到这里。其实我觉得原作五个短篇的顺序安排挺好的,符合一个贵族少女(和她们的女仆、哥哥、管家、厨娘)反抗大家族黑暗的过程。第一篇《丧事》就是一个类似于为了在葬礼上见到帅哥就把姐姐杀了的故事。丹山吹子对兄长的无情、对从小一起长大的女仆的绝情、对家族内游戏规则的熟悉和运用,证明她是一个被这种黑暗牢牢束缚、内心扭曲的典型。第二篇《北馆》开始出现手足之间的温情,也出现了第一个反抗者,但最终以悲剧收场,说明了敌强我弱的态势。第三篇《秘闻》算是一个比较轻松有趣的转折,本来以为主角也是个疯子,结果发现她是个“常识人”。第四篇《荣誉》里五十铃成为了第一个成功的反抗者,同时也运用了极端的手段。所以我们总结到,常规的方法大概是行不通的……最终,第五篇《晚宴》以一种奇怪的方式破局。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因为太激动,所以说了很多,请多见谅。马上就要开学了,所以码字什么的……慢慢来。写作对于我来说就像猫,可能很长时间都没有条件去养,但绝对是戒不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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