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我喜欢的人了,我觉得我有点喜欢他是在12月的时候,他是我同桌,等到了一月份的时候呢,我就觉得我是真的很喜欢他了……”
这是飒然睡前跟睦睦坦露她之所以不愿回去上学的原因。这段话来自于电影《你好,之华》。
我想你应该听说过这部电影,如果没有,那我相信你一定听说过在日本,有一部清纯得能与雪花媲美的纯爱电影,叫作《情书》。
没错,它们同为一个导演拍摄——岩井俊二。
《你好,之华》是岩井俊二2018年的作品,看得出来,这个日本最会拍爱情和青春电影的和蔼老头即使已经56岁,可仍旧情怀满满。初次来到中国拍电影的岩井俊二说:
“除了语言不同,好像没什么不同。”有影迷问他,与1995年的《情书》相比,他更喜欢哪部作品?岩井俊二笑了:“我喜欢《你好,之华》,这是我现在的恋人,当然也喜欢之前的恋人。”
《你好,之华》讲述了一个关于遗憾,关于错过的爱情故事。由周迅、秦昊、张子枫、邓恩熙主演。电影的整体气质与经典电影《情书》大同小异,仍然由“信”这个具象道具将电影故事一以贯之。在《你好,之华》中仍然具有类似的冷色系镜头,同样蕴含着暗恋、情错、以及日本典型的物哀之美。
影片用袁之华的姐姐的追悼会开篇,清冷、哀伤的气息扑面而来,便为故事的发展奠定了基本情绪。
而故事的真正起始点是一封寄给袁之南的邀请函,妹妹袁之华思索再三,决定替姐姐前去。阔别多年,在聚会上与尹川相见,即便加了微信好友,可由于与丈夫的误会,之华决定寄信往来。被错认成姐姐的袁之华决定冒充袁之南,给尹川写信,信里面的内容皆是她最近的生活琐事。在手机被丈夫摔坏的日子里,她好像找到了一处生活的清净之地,那就是写信。
之华在信中告诉尹川,不必回信。可尹川还是回了,那封信循着尹川记忆中的旧地址,来到了睦睦和飒然手里。
“尹川,你好。中学时代,真的很令人怀念啊。你还记得多少关于我的事,你可以寄信到这个地址。”
“之南,你好。你问我还记得多少,对我来说,初中时的一切,就像发生在昨天,甚至比昨天更鲜明……”
一封长达六张纸的回信,使沉睡在尹川心中多年的记忆苏醒。在一段温情脉脉的背景音乐中,那个抱着桌椅走在走廊的少年,逆着光线走去,明朗而温暖。导演在回忆片段赋予了柔和的暖色调,一定程度上阐明了那些回忆之所以比昨天更鲜明的原因,也许正是因为存有恰到好处的遗憾,才会使这些回忆无法挥散。
少年时候的尹川情窦初开,对之南心生爱慕,而之南的妹妹之华却一直在暗恋他。尹川委托将情书交至之南。但之华没有,并偷偷看了他的信。
成年之后的之华对扈老师讲:“我初中的时候啊,喜欢过一个男同学,可是那个男同学喜欢我姐姐,他给姐姐写的情书,居然让我交给她,您说他过不过分啊?”之华轻描淡写的语气,将这段爱而不得的初恋往事萌生了一种轻盈而纯碎的气息,在之华眼里,经过了岁月沉淀之后,未果的初恋反倒成了一杯陈年清酿。
正如少年时候的尹川,问之华是否偷偷看了他的信,之华心虚地说是姐姐在看信的时候读了出来,尹川低头玩弄着足球:“你姐姐怎么这样!”语气中略有一些羞涩和埋怨,转而又说:“唉,不过没关系,我可以原谅她,她做什么我都能原谅。”
年少的美好,不就在于此吗?没有过于复杂的利益权衡,没有精细的心思和头脑。只那一句羞涩的“我可以原谅她,她做什么我都能原谅。”就描绘出了初恋的所有动人之处。
多年之后,尹川应了之南当初的那句话,成了一个作家。只是不太出名,生活也略有些艰难。有人说,能当得了作家的人都是多情之人,正如他,情根深种,心系之南多年。可是有些遗憾的是,他也是一个自始至终活在回忆里的人,像一个孤独的拾荒者。
他唯一的一部作品就是《之南》,这是一本以袁之南为原型,关于他们在大学相爱的爱情小说。是影片开头尹川在车站向之华追问的那本,对于尹川来说,这本小说就是他人生最大的积蓄。
尹川后来得知了之南的真正死因——抑郁症自杀,长期生活在父亲家暴阴霾下的睦睦流着泪对他说:“您要是我们的爸爸就好了。”
尹川去见了睦睦的亲生父亲张超,在逼仄昏暗的小饭馆里,我们终于知晓了故事的前因后果。在张超的讲述中,那些影片中不曾出现的故事背景,都在我们的脑海中逐渐生成,慢慢构建成了一个完整的故事。
影片的结尾处,睦睦发现了母亲留下的遗书,那是初中毕业时的演讲稿,纸页微微有些泛黄。
尹川临走前送给了之华一本相册集,在相册的尾页,之华看到了那篇毕业演讲稿,是尹川清秀的字迹。
飒然去读了那本叫《之南》的小说,在小说的最后一页,读到的是那篇毕业演讲稿。
它的一字一句从晨晨、之华、飒然的口中如水一般流淌而出,他们慢慢地读,细细的品味,因为他们都知道,渗透在字里行间的那段青春岁月,太过可贵。
尹川走在桥上,嘴角带有一抹明媚的笑,萦绕在脑海中的,是之南演讲时清晰响亮而鲜明的声音,“像昨天一样鲜明”。
“今天,我们一起迎来了毕业的日子。相信中学时代,对我们每个人而言,都将是终身难忘,也无法取代的回忆吧。如果你问我未来的梦想和目标,我一下子也没法说得特别具体,但是我觉得,这样也很好,这恰恰说明我们的未来有无限可能,我们的人生选择丰富多彩。”
“我们在场的每一个人,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都走在自己独特的人生道路上,也许有的人能实现梦想,也许有的人不能,人生有艰难的时候,也有痛苦的时候,在那样的时候,我相信我们一定都会想起这个地方,这个让我们觉得,自己的梦想还有无限可能的地方。这个让我们所有人都平等、尊贵、闪耀的地方。”
梦回少年,他们二人坐在教室的椅子上,对演讲稿进行来回的修改和探讨,梦醒之后,成年之后的尹川终于找到了继续写下去的动力。他们的故事讲到这儿,我们也开始逐渐释怀。
找到同过去和解的方式,是我们一生的功课。
这个世上的爱恋和错过到底有多少种,这大概无法数得清,我们最喜欢哪一种,这好像也没有答案。于是,我们总是会为了别人的故事而唏嘘不已,我们感动于当初,伤怀于现在。久而久之,感动和伤怀,似乎越来越成为我们的一种本能。
有人说,我们都是戏子,在别人的故事里,流着自己的眼泪。我们之所以流泪,也许是我们在别人的故事里看到了自己的故事。也许人类的悲欢并不能相通,但爱情可以。
你说,那些失之交臂的爱,谁还能要回来?
我说,不如交给光阴。
文章首发于公众号“语不言畏”,原文链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