桦林拾秋

图片会飞的鱼提供

      深秋华月,一路远行。不经意间,没入群山层林尽染处。举目远望,所在村落周边都是满山的金色秋叶,连绵起伏,如金秋的成熟麦浪,美极了。

          经不住诱惑,在朋友的叮嘱下,固执地背着小行囊,独自前行。穿过村街,跨过进村的古桥,竟已达层林山脚。

          眼前片片白桦林,叶色金黄,夹带着深红,远望去色彩暖暖的,很是舒服。我缓缓地轻踏着桦林间起伏的一条小路,拾级而前行,脚步轻得让自己都诧异。行走间,一阵凉爽的微风柔柔滑过脸庞,夹杂着秋叶的芳香,沁人心脾,舒畅难言语。林间很安静,安静到可以清晰听见那金黄秋叶飘落划破空气的声音,秋风似乎也躲起。满树金黄色叶子静悄悄挂着,林子往常的热闹不见了,我想花鸟虫儿都忙着准备越冬去了吧。

      此刻,只有我这样一个异乡孤客置身于连绵成片的白桦林间,迷糊处却不知道是这成片的桦林陪伴我还是我这孤客陪伴着它,恍惚间似乎自己成了这里的主人。其实我心里清楚,远来即是客,主人多暮归。只有这成片坚挺拔立的桦林才是这片土地的真正主人。

      而我,偏偏是个不安份的远客。

      我迈开步子,离开那蜿蜒的阶梯步道,假装成迷路一般,毫不客气闯进林子深处。我略带急促的脚步,踩着满地的金黄落叶,落脚处软软绵绵,落叶与鞋子摩擦得沙沙作响,那被我踩断的枯枝咯嘣咯嘣响。我已经无暇顾及枯枝落叶对我这不速之客的抗议声了。我心无旁骛穿行着,脚步越来越紧凑,行囊与枝桠不断触碰着,啪啪啪地响,我竟然全然不顾,受着某种魔力一般直路向前,直到一束暖暖的阳光打在我眼前,才木呆般止住急行的步伐。

      我被眼前的景象深深迷住了。

      我一路行深,居然到了林子中间一方略带缓坡的开阔地,整个林下均匀地铺满了厚厚一层金黄色叶子,平平整整,纯洁无暇,我不经意想起“满坡尽染黄金甲”这借来之词,形容当下最好不过了。目及所处,一缕缕秋光,穿过林稍,间隔有序撒在满地的秋叶上,竟然散发着微微金光。桦林枝条白间褐红,阳光照射下格外靓丽。而它的身后,拖着的就是长短不一,有明有暗的树影。地下满坡金叶中有如人力精心设计,又如随意配搭一样不均匀散落着不少的红叶。两色秋叶互相映衬成趣,金黄带着深秋的暖红,秋红里夹杂片片金黄,煞是好看。我已感觉自己迷了眼了,完全融化在这片金色的纯净世界里。

      世人常赞江南春之媚,关外雪之白,而我此刻尤为狂喜这金黄深秋里的白桦林间,漫天金黄让人忘乎所以,不晓身在何处。我突然想扔掉自己的行装,放肆地在这金黄的土地上打一回滚儿,让自己满身沾满着金黄的秋意,让自己完完全全淹没在满坡的秋叶中,心甘情愿被它吞噬,从此忘了自己。此刻的我,已经醉了,被眼前的美景无抵抗地灌醉了,脚步轻飘飘的,无法动弹。我想,我干脆就醉卧于此,与深秋同眠,方不负这美好时光。

        只是,眼前的景色太美,美而纯洁,深憾人心。我贸然踏进了林子深处,收获此处美景,已属上天格外的眷顾了,我又怎么能自私地再踏进这片处子圣地,扰其清净,坏其安宁呢?深秋很短,人生路长,该来的总会来,要走的总会离开,良辰美景奈何天?若干年后,不经意间闪出留存脑海的这美好的画面,也不枉此行了。

          我,决定不扰这片安宁的土地,悄悄挪步离开。不知道是不是灵气的白桦林感知了我的心意,还是那深秋多情的风要欢送我,离步片刻,林间哗哗作响,一阵一阵风袭来,一直静悄悄挺立的众多白桦树,纷纷跳起摇摆舞来,随风跳得越来越奔放。那原本挂枝稍的秋叶,竟迎风起舞,尽情扭动自己的身躯,旋转着、翻滚着、脱落着,时急时缓,如那初冬的轻雪,千姿百态地迎风撒落。顿时,我被漫天飞舞的金叶拥抱着,如同沐浴其中。我惊讶极了,受宠若惊,茫然不知所措。我让这秋风送来的礼物感动得热泪盈眶,不住用手抚摸飘落的翩翩落叶,不住伸出双手紧紧捧着落在手心的片片金黄。再也没有比这一刻更美好的时刻了!大自然的美好,上天的眷顾此刻显露无遗!多想此刻时空就此停住,让这一刻成为永恒。

        但我知道,这世界并没有永恒。风停之际,漫天飞扬的叶子终会沉落于地,历经风雨,化作芳土而去,只有来春长在这片土地上的花儿,才能隐约透出它们的淡淡忧伤,让它们不被遗忘。我不忍心离美景而去,只是自己只是这里的一个远客,终归有自己的路要走,路尽步停那一刻,或许才是自己真正收获的风景。

      我义无反顾地踩着软绵绵的金黄地面,在漫天叶雨中踏着轻快脚步转身而去,身后的美好渐行渐远。也不知过了多久,不经意间发现自己,已回到来时的路上,举目远眺,夕阳西沉,暮色已暗。透过那层层的红叶尾梢,出发的村庄里整齐有序成排的村居,已升起袅袅炊烟。深秋的傍晚,秋雾娆娆,如轻纱一样飘渺,朦胧,远处的山也朦胧起来,在茫茫白雾中若隐若现,和那层林尽染的秋色,袅袅青烟的民房,组成如诗境般的长轴画卷。

        此间,夕阳已下,深秋的暮色来得急,作为远客的我,不得走紧自己的步伐,山下的朋友正等着我回归。既然是客当有客的样子吧,总不能留恋于美景而忘了归途,让主家亲朋空等自己。那再好的景都会打无形的折扣,那就得不偿失,有愧于这深秋美色了。美景过后有佳肴美酒、也是人生一乐事!

      回首望去,白桦林在暮色中缓缓隐去。

        别了,我的白桦林。

        别了,我的金黄片片秋叶。

        别了,我的多情的深秋。



后记:感谢群友“会飞的鱼”提供的照片以及一群可爱的群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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