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莫名其妙地,沈建成喜欢上了鸡冠花。
不过,这跟敏敏妈喜欢养花的爱好,似乎风马牛不相及。
她没有去家具城上班,听了娘家哥的话,呆在家里,催收房租,给娃做饭,送娃上学,接娃放学。
很少给建成留过饭,司机在外边饭局多。
闲了,敏敏妈养了一些花,有发财树,有绿萝,院子里的空地上还摆了一盆鸡冠花。
建成从不看家里的那些花儿,再好看的花,看得久了,就成了草。
建成喜欢鸡冠花的原因是花香那里也养了一盆鸡冠花。
建成暗自觉得那边的鸡冠花比自家的鸡冠花要美,让人看着舒服。
那个鸡冠花,有形态,有皱褶,有层次,还有味道。
建成手机里存了一张花香家里的鸡冠花照片,等待领导会议结束的时间里,他坐在车里,看着,摸着,闻着,偶尔还嘬一下。
这时候,建成嘴巴里流出哈喇子,窃笑:闻着臭,吃着香,就像吃臭豆腐一样。
这段时间,沈建成急需要一笔钱。
听敏敏妈这么一说,他背着她赶紧在微信上写下了一行字:
我们村马上要折迁了,补偿款很快就能拿到,这下你新房的装修款就么问题了。
建成想不起“拆”字有没有这一点,他急于把这个利好消息告诉给花香。
那边很快就回复了,没有文字,只是一个面露红晕的可爱小图。
瞬间,建成仿佛看见了一幅湿漉漉的鸡冠花的美图,顿时浑身有了一种吸食吗啡后的快感。
为了不断获取这种快感,必须花钱,才能养好那盆鸡冠花。
全市人民都知道杏花村的人不差钱,但安民不知道沈建成的财务状况却是一塌糊涂。
他对他说,给敏敏看病把家里的钱花光了,这完全不是事实。
老人们常说,漂亮的孩子灾扯多。是有一些道理的,敏敏小时候的确是小病不断。但到上初一后就长成了一个活力四射的阳光少年。
沈建成的钱都是从别处流出了。
2015年对沈建成来说是一个灾年,那一年他霉运连连。
首先是股灾,投入的30万元变成了14万元,炒股从股民变成了股东。
其次,投进某大学的集资建校的50万元,东窗事发,被政府定性为非法集资活动,法人代表虽已被政府控制,但本钱肯定是要不回来了。
当他考虑着如何把这些事给敏敏妈说的时候,又接到了一个电话。
接电话前,他的脸色是灰的,接完电话则完全黑了。
电话里是一个女声,轻声柔语:孩子马上开学了,需要8000元学费。
那女人声称是借钱,并说很快就会还上。最后补了一句:我怀孕了,去医院检查的结果是宫外孕。
建成听那女人说话,自己一声不吭,接完电话走到无人处,扬起右手扇了自己一个重重的嘴巴。
然后,给那女人转去10000元。
这是惯例,多给一点,对方不来单位闹事。
这些还都不是沈建成经济上最大的损失。
半年前,建成陪着单位领导参加一个酒宴,认识了一位来自北方的女人。
宴席是那女人做东,自称是一个煤矿的最大股东,最近又有新的项目上马,专程来古城招商引资。
她许诺参加宴会的人们,投资年回报率不会低于46%。
建成喝着茅台酒,心里琢磨开了:如果我投资100万,那么一年就能收到46万的分红,比俺家的房租收入要搞得多呀。这事要是能成,敏敏他舅也会高看我一眼。
建成挑眼看那女人,服饰素淡但一身都是名牌,再看她的眉眼,深深眼窝里是鱼形的大眼睛,隐约想起这是一部电视剧中出现的匈奴女人的模样。
建成端着酒杯走到领导跟前,敬了一杯,然后并不离开,拿眼瞅着领导。
他希望听领导说点什么。
领导对那女人说:好事,好事,我也拿一点,支持你们的煤炭事业。
宴席结束的第二天,建成投资了100万,而高调表态的领导却只投了3万。
两个月后,那女人就再也联系不上,仿佛从人间蒸发了一般。
紧接着从北边传来了不好的消息:那个人人都免费看病的地方,全民高利贷运动彻底崩盘了。
有人爬上楼顶,表演了视死如归的自由落体运动。
建成想起那个女人讲的一个小故事:他们那个县城的年轻人买一个三角裤头,都要打飞的去北京买名牌的。
建成不再为损失巨额钱财而痛苦了,甚至还有一种说不清楚的轻松之感。他懵懵懂懂地觉得,钱多不见得是好事,钱少了也未必是坏事。
花香最近心情很好。
一件事是她挣得了一笔意外之财。
发小委托她注销一个皮包公司,答应事成之后给她一笔酬劳费。
花香花了两周时间把这件事妥妥地办好,两人却为酬劳费多少产生了分歧。
结果是:花香拿到了她想拿到的钱,发小跟她断绝了友情。
另一件事是,花香的新房钥匙拿到手了。
馨馨爸爸说,新房装修的钱他出,不是为了花香,是为自己的女儿。
花香把这事儿告诉建成,建成竭力反对,认为这笔钱不管咋说,应该他来出。
两个素不相识的男人,为了一个女人的新房装修争着出钱,心里偷乐的是新房的主人花香。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