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倏忽间就四十岁了。
去年十一假期回到家乡，大约是GZ叔给儿子完婚那天，小雨飘飘洒洒，我站在巷头SGZ哥新盖不久的一排平房的檐下，听邻里说着闲话。话题不记得怎么转移到对面房子前的一株国槐上，房子是伯父家的，久已闲置，土墙泥瓦都开始剥落，国槐却枝叶繁茂、壮实挺拔，有点大树的样子了。SGZ哥突然转头问我：“今年多大了？”“四十了。”我答到。“呃，”他继续说，“那这棵树也有四十年了，它是你出生前种下的。”我家辈大，虽称呼SGZ哥，从年龄上他实在是我的父亲一辈，那些久远的往事他是见证者。其时我心里尚有一番计较，四十岁是虚岁，说周岁，我还不到四十呢。到了农历三月份生日一过，终于无可辩驳地四十岁了。
大学时喜欢看美剧《Friends》，一遍又一遍地刷，那时候不理解“The One Where They All Turn Thirty”剧集中各位主角的表演，觉着未免浮夸，当时我不过二十出头。回想起来，三十岁的时候我也没有强烈的感受。而今到了四十岁，我有点理解了。到了四十岁，时间已经剥夺了人生绝大部分的可能性，几乎要将人生限定在这样一种状态—“平庸”，留下近乎不变的生活和看不到变化的未来。痛苦的是，到了四十岁，自己越来越清楚得认识到这一点，可也想不出改变的途径，人生的幻想随之被逐渐粉碎，这些幻想曾使我对生活抱有热烈的情感。我觉着自己越来越沉默了。
“平庸”——正向一点的说法“平凡”，或许并不能全怪罪于时间，自己也要负相当的责任。试想，我是否有工作以外发自内心喜欢的事情，我是否认可这些事情的价值，我是否愿意为这些事情持久地投入精力。很遗憾，截止此时此刻，这些问题答案都是否，是自己把工作以外的世界首先排除了。虽然于工作，我自问是认真负责的，不过好好工作就是好好工作自身，不像好好学习就可以上好大学一样，并不关联其他，可惜我现在才清醒地认识到这一点。或许工作以外，自己要寻找人生真正的热爱，又在这种热爱中寻找自身。
四十岁，我有点被自身外在形象困扰。这不是帅与不帅的问题，作为一个大学时就被室友以老加姓称呼的人，长相从小就不属于帅的范畴，正如老婆不时讥笑的，“你跟帅有什么关系？”这一点我有自知之明。只是大约2020年开始，我头顶开始大量脱发，两鬓白发丛生，快要向国外影视作品里面老科学家的地中海发型看齐了。刚参加工作那会，前同事ZSX曾有名言，“干IT的，将来头发要么白，要么掉，二者必居其一”，他比我年长10多岁，当时头发已稀疏得遮不住头皮；不过我现在的境况更囧，两条都命中了。我大约做好不时被称呼“爷爷”的心理建设了，本家的侄子有小孩好几年了，被喊“爷爷”或许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刚毕业的时候，我曾笃定我的生活要比父亲母亲更好，起码不用在田地里风吹日晒、永不停歇地劳作。到了四十岁，我有点怀疑。正如同村较我年长的医生十多年前向父亲母亲描述的他的工作状态一样，“和下摊干活差不多，早起去，黑夜里回，就是不用晒日头。”现在工作条件确实好了很多，但与父亲母亲相比，也失去了乡村生活中的很多美好：密切的人际关系、收获的喜悦、瓜果蔬菜的芬香、自主的时间安排、夜晚的宁静、清爽的空气等等，生活更加平淡。在城市，整个生活好像都是是社会化大生产的环节，单调、规律、有节奏。然而真要说回归故乡，像父亲母亲一样盯着烈日劳作，我是叶公好龙，并没那样的勇气和决心。我也知晓乡村生活绝不全是美好，要不大家为什么争着要逃脱呢？
四十岁，看懂了生活，接着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