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金也叫老金,因人而异。当然,我更喜欢叫他金胖子。说起小金,我自然就想起潘金莲和西门庆。
潘金莲和西门庆,何者人也。潘金莲者,小金的前妻也,西门庆者,就是小金前妻的现任男人,也曾是小金的工友。西门庆原本不叫西门庆,因潘金莲得名。潘金莲原本也不叫潘金莲,因几段烂情,得名潘金莲。潘金莲和西门庆,工友们每天这样叫着,嫌俗气不雅,伤风败俗的事,好意思做,不好意思说,于是美其名曰,把潘金莲叫作潘总,把西门庆唤作庆总。话不说远,单表金三胖。
只要有人提起小金的闲话来,工友们只会骂小金,从不骂潘金莲和西门庆。工友们骂小金是个憨日脓包,是个草包子。我为小金抱不平,该骂者,理应是潘金莲和西门庆。我做了一番调查后,确实小金该骂。
说起小金,小金又是何许人也。小金全名叫金刚生,估计他爹叫金刚。这样的名字取得直接,霸气,却没有半点文墨气。单从名字上看,他就应该是个苦命的种。小金八岁丧父。他父亲是个当年修铁路的铁道兵,他母亲是个有钱人家的千金,寻死寻活,嫁了小金他爹老金,生了小金姐弟5人,小金排后。小金到了需要人教育和引导的最佳年龄时,她的母亲已年老体衰,在一所小学校门口,靠卖点瓜子花生勉强度日,再无能力教育和照看他。他上头的几个哥哥姐姐也都相继成家,各忙各的,各顾各的,小金成了一个天不管地不收的烂荡游魂。小金初中毕业,进了铁路部门成了一名待业青年,直到现在还没转正,没转成正式职工,就只能拿最基本的工资。
小金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他的母亲已顾及他不得,撒手人寰。小金误打误撞,找到了潘金莲做媳妇。潘金莲家在农村,是个很要强的女人,她一心要嫁个铁路老工人。潘金莲最初在小金所在的那个车站煮饭。这个车站可以说是小金的家,他从童年到青年,一直在这个车站过活。说小金是憨日脓包,他还真是,并不冤枉。车站有一职工和她姐好了两年,怀过娃,打过胎,一直没结果,他姐没法又另嫁他处,他不知道;潘金莲一心一意要嫁个铁路人,主动投怀送抱跟他姐相好过两年的男人,他不知道,还要找来做老婆。
我们习惯把愚直的人,美化一下,叫做善良的人。善良的人好糊弄,好欺负,他们没有缜密的心思,没有保护自身的能力。其实只要稍微动用一下心思,小金就可以发现潘金莲的诸多秘密。潘金莲就这样,像一条洁白的哈达拴到了小金的脖子上。小金视潘金莲为洁白无瑕的美玉胚子,他像一个蹩脚的雕刻师,每天沉迷于他的雕刻,然而,精髓的部分往往被强盗所觊觎。那个他姐曾经的男朋友,潘金莲曾经的姘头,我们跟他取名老公猪的男人,经常把他的美玉拿出来把玩把玩。
烂白菜被猪拱,话不多说,只讲一个细节。
一天,我看到老公猪和潘金莲,小金还有小金的儿子一行4人逛马路。老公猪和潘金莲走前并排,小金的儿子随后,小金离他们三人十米开外。
“金胖子!”
我带有戏谑性地大叫一声。潘金莲回头笑眯着眼,看了我一眼。只是一眼,我感觉她已把我偷窥得干干净净,一览无余。小金扬起头,看了我一眼,他的眼睛像羊眼一样,无神、呆滞,眼白很大,不见黑色的瞳孔。
“你要去哪里?”
小金愣着白眼球,讲完话后,半天才有一丝笑容。
我说:“逛马路?”
小金懒声懒气地说:“跟着他们出来逛逛。”
那个时候,小金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捡焦炭。他每天在上班的途中,铁路沿线两侧东一点西一处的焦炭,他全部捡拢。几年下来,攒了几大麻袋。小金完全可以花三五十块钱,打张车把焦炭拉回潘金莲的娘家。可他不这么做,二十多公里的路程,他硬是把几大麻袋焦炭扛回潘金莲的娘家。
后来,小金调到另一个车站。潘金莲也跟着小金一起去,随后,潘金莲就有了新的工作。她又在新的车站煮饭。
西门庆的妻子得乳腺癌,潘金莲去医院帮忙照看,这一照看就照到西门庆的床上。小金的儿子,经常夜半三更哭天喊地找妈妈,我们很难想象,小金是怎样度过那些个难熬的夜晚。
小金和潘金莲离婚后,好心人看他可怜,跟他介绍一个女朋友。小金把女朋友领到潘金莲跟前,煞有介事,问潘金莲他新认的女朋友要不要得。小金的女朋友纳闷,问小金,此女人是谁,小金说,是我前妻。小金的女朋友弄清状况后,扭头就走。从此,再没人叫他小金,都叫他金先生。只有我依然叫他金胖子。
掐指算来,小金已离婚六年。他找了好几个都没谈成。一次我问小金,还想不想找,他讲了一句我平生听到过的第一句坏话。
“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我调侃道:“我看西门大官人这些天,走路都会打摆子,你怕是还等着潘金莲呢。”
小金没说什么,愣着无神的羊眼,垂下脑袋。这时,我才细细地打量他的脑袋。他额头宽阔,大耳,鼻头肥大,嘴唇厚实,按理说,他不应该过得是这个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