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林彩彩

经历过遮天蔽日的隆冬，广州阳光跳跃的二月天终于还是来了。疫情打压下的外面的世界逐渐恢复了人间气，骑单车经过临江路时，阳光微风正好。

突如其来的一场疾疫，让所有进行着的事情通通戛然而止。在家窝居的日子，突然想起去年2月时，抱着“雪耻”的冲劲回到学校准备杀回校招场的自己。

像过了好漫长的一段时间，我已经踏入职场8个多月了。

再回想奔走在校招路上那些汗泪交织的日子，也许是大脑选择性地排斥不美好的记忆，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我突然想在春暖花开前把这一段心路历程写下来。

01

我每次经过分行楼下的入口时，都会想起面试时第一次从这里出来的情形。

那是我整个校招参加的第二场面试，11月。那时的我还被困在一场名义上有留用机会的压抑实习中作困兽之斗，没有感受到一线城市校招场的激烈。

我和另外3个女生来晚了，被凑成当天的最后一组，原本12人一组的面试变成只有4个人的半结构化形式。

3位面试官，坐在最中间的，据说是某二级分行的行长。接近尾声时，一位面试官问我们还有什么问题。

内心挣扎几秒后，我鼓起了勇气：“对不起，我撒了谎。刚才您问我们是否愿意去H市，因为其他人都回答愿意，所以我撒谎说我也愿意。其实我不愿意。就算H市能给与广州一样的收入，我也不愿意。”

其实我本意只是想表达对广州这座一线城市的执着，却不想竟冒犯了那位本就因地理位置缘故而缺乏人才的H分行行长。

我至今仍能清晰地记得说完这段话时他那张无所适从的表情。大概是万万没想到，面试中竟还有这样“不知死活”的面试者。

意料之中，那一场面试，我没有通过初面。

春招时，在秋招里碰了一次又一次壁后，抱着进入大型股份制银行的唯一一线希望，我又来到这家银行。这一次，我被其中两位面试官当场表扬，最终得到了这个姗姗来迟的offer。

入行这大半年，我见到了当初那场面试中一直用审视的眼光看着我的人力部小哥哥，也见到了坐在旁侧缓和气氛打圆场的部门领导，唯独没再见到那位二级分行行长。

再回想那场过于“耿直”的面试，我不后悔说了那番话激怒面试官——一个自面试开始就只顾与本硕985的面试者热聊，全然不顾场上其他面试者的面试官，也没什么好尊敬的。

只是我现在懂得，大人的世界是不需要表露那么多真实的。

02

在P银行那场出师不利的面试似乎预示着我接下来的校招路。像面临一个蓄势待发的敌阵，风平浪静的局势还在眼前，枪林弹雨的暗袭早已奔涌而来了。

我在面试中踩过的雷、走过的弯路、受过的委屈，比许多人都多。

Z银行深圳分行是我面过的第一家单位。终面时面试官问我为什么没在实习中留下来，我谦虚而实诚地回答说，因为我表现得不够好。我以为面试官看到我的中肯和自信会愿意相信我的实力，然而录用名单出来时，我榜上无名。

ZX银行的群面开始前15分钟，我在宿舍群里信誓旦旦说这把群面我要争取做leader。结果那场面试我不仅没能做leader，还因为模仿《奇葩说》里的辩论方式表现得不够”客气”、不注意细节把手机放上桌面被提醒，连初面都没过。

去深圳面试P行，因为抢答时没有记牢先前背过的知识，回答问题时将目光看向窗外去搜索记忆。一位领导扭过头顺着我眼神的方向看向窗外，另一位坐在最中间的老领导慈祥地向我做了个手势，示意我不用再说下去了。

X行秋招终面，等待面试时我趴在桌上睡觉被看到，面试中又没答好某个问题，惨被淘汰。春招时迫于无奈，我又去参加这家银行的宣讲会。初面的小姐姐与我相聊甚欢，同学说我一定有戏，然而我并没能进复面。我打电话询问，接电话的是秋招面过我的那位主面官。听到我的名字，他立即装出一种反差很大的抱歉语气说：“哦不好意思，我们的流程快结束了。”那一天我深刻地明白，一个替代性太强的人，是没人有耐心给你二次机会的。

同样秋招和春招两次都没面上的还有宇宙行工行。要说秋招死在哪里，我只能解释为“眼缘”。春招时，男面试官看到我简历上的奖学金记录，满意地夸我学习能力强。只是后来女领导问我职业规划时，我的眼神没能隐藏住内心的真实想法，最终没有被接纳。

整个秋招下来，除了一个二线城市的offer，我颗粒无收。但那个时候我并没有危机感，因为我觉得自己入场晚，面试太少，缺乏许多“技巧性”的磨练。

我在同样没找到满意工作的室友面前说我一点都没担心，她们大概觉得我是死鸭子嘴硬、好面子，因为那时候的她们天天都在为工作发愁。

但我确实一点都没有担心。尽管那个时候的情势已经如此尴尬，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一点：那不是我的实力。

你知道，一个人的自信，不是嘴上说有就有，不是某件事一蹴而就，也不是一年两年积累起来的，它是你一整个成长过程沉淀下来的。二十多年的过往经历以一种巨大的魔力促使我确定不疑地相信，那不是我的实力。

面完秋招的最后一场面试，我听着李宇春《会跳舞的文艺青年》踩着单车穿行在城市里如释重负，身轻如燕。

我太希望这个烂尾楼一样的秋招快点结束了，春天我会有不一样的天地。好比是参加了一场勉为其难的酒会，明明无意久待，却囿于潜意识里的“义务感”，不得不为拖沓的进程一再逗留。

03

我将翻盘的希望寄托在来年的春招，企图在春暖花开的时节里杀一个漂亮的“回马枪”，向那些质疑我的人好好证明我自己。

然而令我始料未及的是，那些在秋招里失之交臂的银行，春招根本就不给我机会了——它们没有春招。

就是从这个时候起，我开始感到绝望。对于我这样一个好强的人来讲，找不找得到一个好“归宿”甚至都是次要了，重要的是我要给那些质疑的人有力回击。可如今，这个翻身仗，我打不了了。

意识到这一点非常痛苦，更痛苦的是我要咽下这份不甘心耐心地去找工作。因为我还没拿到像样的offer，根本没有丧气的资格。

事实上，我原本有一个可以早点结束战役的“机会”。开学不久，那位与我同面了X行并最终签约的室友曾微信问我愿不愿意去她们行。人力资源部告诉他们，公司还未招满人，如果身边有觉得不错的同学，可以推荐过去。

这是个结束奔波的好机会，但我当时以想去Z行深圳分行为由，毫不犹豫地谢绝了。

后来X银行来学校宣讲，我在等待面试的门外遇到前来补签约资料的室友。目光对视时，我看到她眼里闪过的一丝尴尬。大概是觉得我表面上说不去她们银行，背地里却偷偷跑来面试吧。我没作任何解释。

我没有告诉她，其实拒绝她的推荐时我就已经听说Z行深圳分行春招不再招人了，之所以还是会拒绝，不是因为不想去，而是我觉得自己的结局不该是这样。

凭什么我要别人帮我推荐？凭什么我会没实力找到工作？即使最后我真的被那家银行录用了，即使最后结果都一样，那个offer，也一定要、必须要，是我凭自己的能力拿到的。你能通过的面试，我也能。

我对她并没有敌意，只是那个时候自尊心支配着我说，如果被推荐，你就永远没机会证明自己了。我自然不肯。

04

春招时我有过两次情绪崩溃，那也是我整个校招里唯一的两次崩溃。

一次是当我以为我没有收到某国有行的笔试通知。那一天晚上我在图书馆4楼阴暗的自习区崩溃地哭了好久，根本停不下来，因为觉得委屈。

秋招时我东挑西拣，看不上国有行，看不上垫底的股份行，更休提那些近年才形势渐好的城商行、农商行。春招时我一再放低自己的要求，只要有宣讲，我都去。

我崩溃地觉得，我已经很谦卑了，我的姿态已经放得很低了，为什么生活还要这样惩罚对我，为什么？

所有那几个月找工作堆积的委屈，心酸，打击，不甘，在那天晚上都被身体加工糅合成一粒粒眼泪，经过眼角的沧桑，前仆后继地滚落在蒙尘的生活里。

这场崩溃在几天后被证明是一场乌龙，后来我收到了那家银行的笔试通知。但为一家国有行的笔试就崩溃大哭也基本折射出我的被动处境——所谓的春招，不是在好单位里挑出更好的，而是在差单位里挑出相对不那么差的。

我一面惆怅万千地追悔秋招时的不够用力，一面无可奈何地接受春招局面的不尽人意。

P银行是我春招里进入大型股份行的唯一一次机会。若非如此，我大概也不会因为误以为自己没被录用而再次崩溃。

实际上在P银行的那场终面是有遗憾的，尽管结局是好的。面试的开端我成功从6位面试者中脱颖而出，得到其中两位领导的明确肯定。但后来面对领导不断追问的压力面试，我过于紧张，说出的话并没能完美地展现自己。

回学校等待结果时，好几天邮箱都没动静后，我终于崩溃了，在图书馆每天面对着日记本以泪洗面，要多心酸有多心酸。

没被录用，意味着我要去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城商行，意味着我要向室友承认我比她们弱，也意味着我的下一段人生将起于一个不够体面的小平台。

想到这些我就忍不住会哭，因为我实在不知道人生到底哪里出了错，也不甘心结局为什么是这样。某晚我在微博发了一句话：把自己躺得平平展展，让生活碾压。从今以后我对宿命言听计从。如果这是我的命中注定，我认。

有一段时间我非常认真地想过去佛山找个摆地摊的算命先生算一算我的命格，好让我至少有点心理准备。现在想想倒觉得很好笑。

因为我太清楚，就算算命先生告诉我我这一生终究注定碌碌无为，要我停在当下从此放弃挣扎，也是绝不可能的。既然是这样，眼前的顺逆又有什么关系呢。

05

大概是听到了我的哭声，在最后一次机会里，生活垂怜了我。P银行给我发来录用邮件，并在名单公布前就安排我去实习，理由是：“因为你的面试成绩排在靠前。”

值得一提的是，为了补偿我，生活给了这场暌违已久的录用一个意外惊喜的结局。

因为面试时表现较好，我被一位部门领导记住。新生培训上，她说“在座的同学，有些在面试时给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我记得有个同学跟我说她以后要出一本书，有个同学说以后要举办个人摄影展……”时，那个要出书的同学，就是我。

 我以为领导只是记得有人说过那样的话而不记得说话的人是谁，但站在讲台上，她从台下的人群中准确地认出了坐在老远一排的我。

这件事的后续是，后来我利用新员工仅有的两次轮岗机会去到这位领导所在的部门轮岗，打着学业务的幌子，实则想为自己争取一个与领导单独谈话的机会。

临走前我去她的办公室，告诉了她我很感谢她的这份“记得”赋予了我的职场生涯一个华丽开场，告诉了她我会让这份“记得”成为长久的动力和激励，也告诉了她面试时说过要出书的事，将来有一天我一定会完成。

领导还能想起当初面试时我回答问题时的话，并打趣地说以后要是送她我写的书时记得签个名。

这场我鼓起勇气争取的攀谈，最终在有说有笑中结束。我不知道将来我究竟会否发展得如愿望那般，但我一定会努力去触抵。当有一天回忆起年轻时那个为了让领导看到而勇气可嘉的自己，我也必定泪目感谢。

老实说，我也万万没想到，我的校招会这么多磨难。某次去同学宿舍拿东西顺便在楼道谈起自己的窘境时，她也表示不解，因为她觉得我平时在课堂表现得挺好。

这也是我始终不能甘心的原因。论在学校的表现，我即便不是最拔尖的那一个，也该是较好的几人之一。本科我也是别人口中的学霸，奖学金三好学生优秀毕业生该得的荣誉没少，研究生我拿一等奖学金做优秀研干部参加挑战杯该有的表现欲进取心皆有。从综合素质来看，我有那个底气说我比周围的“大多数”要好。

然而不争的事实摆在眼前，我的确在校招里屡试屡败。尽管每场面试下来我都能找出自己失利的原因。

去年春天，每一次走在面试的路上，我都在心里责备自己：为什么你总是这么不争气？即使那时在面试里我同样能遇到一些学历背景比我好的985硕士也还奔波在春招的“残兵败将”里。

今年春天，因为疫情的缘故，所有的故事都在沉默中开场。只有小区楼下树丛里的虫鸟和蛙们按捺不住寂寞，夜晚坐在飘窗上整理情绪时，在黑夜里演唱出一片此起彼伏的别样和谐，然而该它们粉墨登场的气候却还没到。

但我心知，它们都会等到属于自己的时节的。

06

如果将来追忆校招发生的事，我想起的或许不会是找工作本身的酸楚，而是距毕业还剩两个月时我和室友们的决裂。

说到底这场决裂还是因为校招。

我们宿舍一共四个人，一个非常漂亮有个富二代男友，一个酷爱组局热衷于编织人脉，还有一个不喜热闹平时安静温柔。

校招开始前，不知道是受我自命不凡的态度影响，还是对我发自内心的中肯认可，我的室友们一度觉得找工作对我来说不会很难。一位室友曾说，觉得我是那种将来“能干大事”的人。我虽不确定自己会不会是拿最好offer的那一个，但也想肯定不会是最差。

事实上，我一直认为那个非常漂亮的室友会拿到寝室最好的offer，因为她不仅长得好看，也有表现欲，见过许多世面，还会粤语、有英语特长（过了专八），的确是有竞争力的，而那个平时说话轻声细语凡事不求最好，也没什么事业心的温柔室友，可能拿到最一般的offer。

结果令我大跌眼镜。那个在我眼里最没有竞争力的室友，校招里却做了一回大赢家，拿到我们没拿到的offer，成了最先把工作定下来的人。

人都是这样，总是想从与他人的对比中找到自己的优越感。所以那时我们寝室关系虽好，但相互比较的心理早就暗流涌动了。

当那个抢先拿到offer的室友在宿舍群里发来录用邮件的截图时，其他两个室友半天没有出声，毫不捧场。我觉得这让对方很尴尬，所以即使不甘愿，也还是首先打破沉默说了些恭喜的话，因为觉得虽然自己很惨，但别人有了好结果还是该大方祝福，毕竟是舍友。

但自那以后，每当寝室谈起那个室友的offer时，不论是线上还是线下，我没再参与过一次。

我没办法去称赞一个并不优秀的人，在我看来她的收获是某种意义的“德不配位”，但总也不能说风凉话故意去打击别人吧，所以我宁愿保持沉默。我对“优秀”一词有自己的挑剔准则，这一点永远不变。

大概也正是因为这样，为了让我心服口服，那个从前无甚进取的温柔室友一改常态，采取了一系列行动暗暗与我较劲，意欲向我证明她就是比我厉害。

我平时没什么安排时都会早上起来就去图书馆自习，一待就是一天。自从在校招里逆袭后，以前很少规律性地去图书馆的这位室友开始每天勤劳地跑去图书馆，先是去改论文，后来论文搞定了也会待一整天。

知道我很痛心曾经在一个部门实习了半年却没争取到留用机会，她在宿舍和另外两位室友分别讲起自己正在实习的支行时，都会假装漫不经心地在后面加一句“我要留的话他们肯定是要我的”。

我长期设有7:30的起床闹钟，因为没人带动，闹钟响后总会贪睡十来分钟。后来这位室友也开始设置每天早起的闹钟，并且闹钟一响就立即起床，目的是向我宣示：你看，我就是比你自律。

更可笑的是，有段时间宿舍早上3个人都要早起，为了错开洗漱时间，我将一贯的闹钟调前了10分钟，没想到这位室友后来又急不可待地把自己的闹钟调在我的时间之前。

为了能出声背东西，一段时间我没去图书馆而是在宿舍看书。这位室友每天中午从图书馆回来后，故意在我面前营造一个准点睡准点起的自律形象。我就在疑心她是不是故意在我面前装出这种样子，结果某次我面试回来果然印证了这个猜想：大概是以为我中午不会回来，一点多了她还在床下玩手机，但见我回来后，立马就上床午睡了。

劳动节，宿舍只剩我们两人。我没打算假期第一天去学习，于是调了8点多的闹钟，早上醒来后由于没到点，一直在床上翻来覆去不肯起。大概是为了赶在我前面起床，刚开始她也翻来覆去，翻了一阵后见我还没起，立马起床。我又想验证我的想法，于是第二天醒来后忍住没在闹钟响起前发出任何声响，看她会不会像昨天那样在我起床前就起床，结果她果然就没起。

这些事我从来没在任何同学面前说起过，因为不想自己的言论影响到他人。

但我也绝不能原谅一个平时毫无建树，真的是毫无建树，凡事不求比别人好、只求不比别人差的“差不多小姐”，在校招里拿了一两个offer后就开始一副比我厉害的姿态，千方百计、处心积虑地抓住我以往做得不够好的地方和我较劲。这种人，和那种考试时提前知道了答案然后考出比我好的成绩就在我面前炫耀自己厉害的人，又有什么区别？

“士可杀，不可辱。”我宁愿自己真的败给一个很有实力、很优秀的人，像当时班上一个什么事都做得很出色的推免生一样，如果是那样我甘拜下风。但现在我却被这样一个人自认比我强，真觉得受到奇耻大辱，这种耻辱感比自己真的技不如人更恶心。

另两位室友在看到那个室友在校招里被青睐后，开始对她改观，一个劲地觉得自己哪都不如，连穿的衣服都想要同款。但我不行。

要我在一个根本没什么能力的人面前自叹不如，对不起，我办不到。

我的沉默，在其余两位室友眼里被视为对那个室友的嫉妒，加上春招时我一直背负着巨大的心理压力，实力被质疑却又证明无门，所以在以为又把P银行的一手好牌打烂后，面试第二天我就退了宿舍群。

我不知道该怎样用自己的失败去面对这些室友和附着其上的质疑，也不愿意再继续这种不会在对方得意时予以恭喜也不会在对方失意时给予鼓励的情谊。比起将就，我更愿意独来独往。

07

这篇关于校招的文章，原本拟定的题名是“一位211硕士的校招回忆录”，后来想了想，还是想要改成“一位211硕士的校招败北史”。

因为不论是从校招接收offer的情况，还是与周围人的关系来看，在这整个过程的校招里，我都失败了。

校招屡战屡败，我自身的确是有问题的。最根本的原因当然是实力不够，但我平心而论以现有实力也不至于惨到后来的地步。

对该背好的资料记忆不牢，对所面单位的基本情况准备不够，面试中过于耿直并自以为实诚更好，秋招时对招聘形势判断失误导致机会被浪费，春招时心理不够强大导致情绪几度失控，包括不贴正规的正装照和吝惜彩色简历这些小事，都是我的问题。还有最大的问题，是我不会对人讨巧。

除此之外，当体会到在学校的那些日子于工作后的每一天都在悄悄渐行渐远，有时我也会问自己，为了一场校招葬送了自己的寝室关系，真的值得吗？

那位在我看来触及了我的底线让我一度觉得不可原谅的室友，当回忆起她时，也不是没有应该感谢的地方。

那次痛经到晕厥在急诊室不知该联系谁时，是她和她男朋友大晚上赶来医院楼上楼下地帮我跑，为我忙前忙后直到深夜11点。

那次因为朋友要搬去别的校区而在寝室嚎啕大哭时，是她第二天发来我曾经说很喜欢的一个小猪表情，安慰我说即使朋友走了也还有她们。

因为在公司实习没办法去学院提交申请一等奖学金所需的材料，也是托她帮我及时交了上去，才有了我后来的一等奖学金。

虽然毕业前夕她的所作所为令我觉得无法容忍，但研究生两年时光的大部分日子里，她还是温文尔雅心怀善意的。

更何况，如果当时我能改变不轻易夸人的习惯和放下自己的骄傲，在对方取得好结果后大方地给予祝福，也许就不会有她为了使我服气而处处与我较劲的后来事。

我也不该有认为她会拿到寝室最差offer的偏见，大家都是有自尊心的人，谁都渴望被肯定，谁都不希望被视为弱者。

而那两位不在矛盾中心的室友，我既然没能力用事实证明自己的实力，也怪不得别人对自己有所质疑。

加之既然明白彼此的处事方式都没有恶意，该包容的地方是不是也该多些包容，没必要总是一个过于泾渭分明的刚烈性格。

何况一起生活的两年里，虽然矛盾和争吵的时候都有，但疯笑和感动的时候也都有，不是吗。

但与此同时，我还是会认为，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一段寝室关系走到分崩离析的状态，所有人其实都有责任。

那位漂亮室友的软懦性格，那位人脉室友的生性敏感，那位温柔室友的不够坦荡，和我不能接受质疑、不能兼容并蓄的心胸，都是原因。

她们也曾在我冷眼相对时包容我并尝试与我缓和关系，却被我死守着认为神圣不容侵犯的“尊严”和眼里不揉沙的“要强”拒之门外。

我不知道我和那几位早已不再联系的室友是否会有“相逢一笑泯恩仇”的那一天，人生有很多永久的道别都悄悄地没有结局。

有时我翻到另一个微信上从前为了给爸妈看而发的朋友圈，2017年9月15日我和她们一起参加入学教育讲座时拍的第一张宿舍合照，当初退群时的义无反顾会变得不那么理所当然。

照片上，大家笑得很开心。

未来，我还是一定要在那个曾处心积虑与我较劲的室友面前为自己扳回这一局，这件事关乎原则，没有回旋的余地。

但我也不想再去计较从前的种种，过往皆是序章，放诸时代的洪流里，一切个人恩怨倍显渺小。我还有很多要为社会发光发热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