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试终于来了，慧生紧张的不行，同桌小班花也是一样，眼睛里的恐惧如遭遇了地震。王倩还是满脸的轻松，一下考场就与黄兵说说笑笑，毫无紧张之态。看得慧生心里羡慕不已，心中的好奇心也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三天考试下来，慧生在回家的路上算着分数，应该比上次期中有所进步，心里舒服不少。

学业暂时忙活完了，家里的生意却大忙起来。一年生意望腊月，这话实在没说错。平常只是早晨才忙活的市场街道一天到晚熙熙融融的，喧闹的笑声里透着中国人在最重要的节日来临时的喜悦。

慧生家里实在太忙，他只好放下了作业帮忙。早上货店还未开门的时候，就有人在店外候着，个把性格型的还拿拳头敲打冰冷的卷叶门。父母平常本是六点钟开门的，但外面人的叫喊声让人难以睡着，常常提前半个时钟开门营业。

冬日的寒冷在白天根本感受不到，大家讨价还价，吵得一塌糊涂。爸爸妈妈为了分工明确，将慧生的工作安排为收账，弟弟则在店外向里监察顾客们，防止有人趁店主一家忙碌时顺手牵羊。

慧生过着数钱的日子，且数钱数到手抽筋。边数边可惜这些钱不全是红色的钞票，大多是紫色蓝色的。慧生看着手中的钱，心想要是有魔法就好了，把这些青黄紫蓝全变成红色的，那该多好。这种愿望自然不能成真，于是他数了又数，希望可以多数出几张。

父亲看着慧生数钱很勤奋，笑道：“你这么爱钱，将来自己去挣。”说完将钱一把拿在手里，也遗憾地说：“这么多，可惜是零钱，要全是一百的可就发大财了。”由此看来，慧生父子对金钱的热爱是相同的。

弟弟一整天都在外面当监察官，很心烦，眼睛也累。特别是小区里一大堆的孩子在外面玩耍，他一只眼睛盯着店里，一只眼睛盯着店外的伙伴们。

慧生看着很不忍心，想到了自己五六岁的时候，抱着他看着小伙伴们玩耍，心里泛起陈旧的酸痛。十年一晃，命运轮回，弟弟虽没有更小的弟弟，却也遭受着同样的痛苦。

母亲忙于给客人找货，然后跟客人讨价还价，嘴说的都起泡沫。慧生看着也心疼，为了帮帮她，不时抽空递上一杯热茶，若是需要爬上货架高处去给客人取货，他主动去。

忙到晚上，收店打烊，一家人累得要死。更糟糕的是一天到晚没有吃饭，开始几天抽空去买了盒饭，可没时间吃下去。常常是正在吃饭的时候顾客就来了，这些从小城农村来的客人是不用吃中午饭的，他们计划中用一天的忙碌去减少后面的忙碌。

可怜的慧生一家，和那一条街市的生意人，都是一连两个星期没有吃上午饭。晚饭基本上都是简单的火锅，妈妈累得不想煮饭，爸爸煮的饭自从妈妈回来后就没人吃了。慧生本来还有点手艺，可初三时一年多没上灶也荒废了。

火锅吃得满头大汗，弟弟更是饥不择食，将生姜和虾饺一起送进嘴里。妈妈倒吃的是气定神闲，慧生与父亲跟弟弟一样，吃得稀里哗啦。母亲见他们这么生猛，边吃边停下来劝道：“你们慢点吃，小心噎着，嚼一嚼，再吞下去。”

三人像根本没听见她说话一样，如将脑袋埋在沙子里的鸵鸟一样，将头埋在碗里。母亲见她的话无人理睬，便放下碗筷，打算采取进一步的行动。

慧生见状，立即停止往嘴里送食物，笑道：“妈，你不用担心我们，我们的喉咙是很宽大的，就是这么吃馒头也是没问题的，何况这汤汤水水的火锅。”

弟弟立即附和道：“就是就是，我早上这么吃包子都没问题，妈，你自己快吃。”

父亲没时间说话，依旧埋头苦干。母亲看了看也不再说话，拿起碗筷继续有条不紊地吃着，只是她的面色很不高兴。母亲一个人的慢条斯理和不满让整幅一家人的晚景显得不那么和谐。

吃完饭，弟弟倒床就睡。慧生洗刷碗筷，母亲洗衣服，爸爸则去睡觉了。母亲洗完衣服也去休息，临睡时嘱咐道：“你晚上还是要多看看书哦。”

慧生一想到那些书就恼火，假期内他是最讨厌这些课内书的，他爱看课外书，比如《红楼梦》，还有一些《故事会》之类的书。当然是偷偷地看，他偷偷攒了些上学时的早餐钱，用它买这些书。买回来后藏在课本里，最后越来越多，就用时装课本书的箱子藏起来。

累了一天，慧生斜躺在床上，翻着这些杂书，无比的惬意。这些书读着真舒服，比课本上那些课文舒服多了。慧生突然有个想法，若是将这些杂书上的文章用到课本上该多好，再把那些文章用到这些刊物上来，这样恐怕就各得其所了。想想一下，若是课本上采用这些文章………..，一想大觉可恶，还是算了，就留在这些可爱的杂书里吧。其实很多课文就是出自这些书里，但不知为何一上教科书就变味了，变得讨厌。难道文章是狗肉包子，不能上正席。

这些文章读着真的很有趣。《故事会》里的文章大都很短，前面老讲一些阿p的笑话，插入几张世俗漫画，可以笑破肚子。后面的文章大都很短，用古代的历史故事展开，却让人百看不厌。中间有一两个稍微长点的故事，是全书的主餐，看着稍费力，故事曲折激荡，引人入胜。

《青年文摘》里的文章明显是三四十岁的人写的，这些文章，没有《故事会》有趣，但还是耐看。但这些的文章主旨大都是车子、房子、票子之类的东西，慧生既羡慕这些东西，看后又感到惶恐。自己未来的人生也是这样吗，为了这些东西勾心斗角蝇营狗苟。看到里面的爱情部分，大多以悲剧收场，慧生一阵阵心痛，心痛之际，想起了王倩，更加惶恐难安。

慧生不胜惶恐，再翻看教科书。看着语文书里的这些文章，除了诗歌以外，其他的文章他都不爱看。《鸿门宴》看着累，项羽真是傻到了极点，居然连自己的卧底都随便说出口，他活该落个自刎的下场。

老师虽然教着精彩，可要自己翻看，确是一点味道都没有，倒是让人有股穿越时空去帮项羽杀刘邦这个小人的冲动。巴金的文章读着很有催眠效果，不就是一条狗吗，那个恐怖的时代死那么多人不去悼念，怀恋一条狗，难以理解。还是《山间的小屋》读着舒畅，读着这篇文章，他想起了住在半山腰的老家时，傍晚时炊烟缕缕，树花烟霞，感叹怎么住在这么繁华的地方来了。

冬天里最好睡懒觉，慧生兄弟是被母亲从被窝里给揪出来的。后来卢母烦了，直接把被子从他们身上给抱走了，两人不愿起床，互相拥抱着起来，希望这样可以多睡一些。母亲一看，又使一招，将窗子打开，顿时冷风灌入房间，温度骤降，两人立即起床穿衣，加入工作。

腊月二十七八这两天是生意最火的两天，四个人就是哪吒三太子那样三头六臂也不行。父亲办事粗心大意的毛病立即暴露出来。开始父亲将一瓶酱油当成醋卖给别人，这倒问题不大。后来将花生倒在黄豆袋子里，母亲见之大怒。想要发作，可是碍于顾客，忍住了。最后父亲的粗心的潜力爆发了，他将一桶菜油碰倒在地上，菜油从未盖紧的瓶口带着声音喷流出来。母亲再也忍不住了。她大道：“你就是这么做事的吗！”

父亲立即将油桶扶正，道歉道：“你知道我一旦粗心起来就会这样的。”

可母亲已经忍不住怒火了，“你一直以来就是这样，我提醒你多少次了。”

父亲依旧笑道：“事情已经这样了，那怎么办呢？”

“你给我赔，这些货是我挣钱打本的！”这话一出口，矛盾瞬时激化，火花四射。

“这钱是你一个人挣得吗？你问两个娃娃，是你一个人挣得吗？”卢父激动道。

“不用问娃娃，他们读书也是我在外面打工挣钱到现在的，你出门打工一分钱都挣不到！”父亲被伤到了自尊，就随手抓起一把花生扔向母亲。

母亲大怒道：“你还敢扔东西，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拿起一杆木秤朝父亲冲过去，慧生见状，立即跑过来抱住母亲。

母亲的力气没慧生的大，只能在慧生的怀里向父亲破口大骂：“你这个没良心的，你有今天都是因为我出去打工，你没良心的…………。”一连骂了十几分钟。

父亲坐在一旁，斜眼看着母亲骂，如一个暂时得到胜利的士兵休整。母亲继续骂道：“你妈过年来了以后，我不煮饭给她吃，我饿死她！”

父亲顶嘴道：“你不煮饭，我自己煮！”

慧生救火道：“老爸，你少说几句。”又对母亲说道：“妈，你别生气了，爸爸他不是故意的。”

弟弟则拿着扫帚将地上的油扫进下水道。母亲吵累了，消气了，坐在凳子上，静静地看着慧生和弟弟做最后的善后工作，眼里流下两行清泪。父亲则一个人应付顾客，忙的是焦头烂额。架吵完了，生意还是得做。

慧生则回想起刚刚母亲对爸爸说的话：“你妈要来。”奶奶要来，慧生心里高兴极了。奶奶来了多好啊，一学期没见，也没怎么想起过她，她的身体还好吗。

晚上母亲对他们公开宣布，奶奶要从农村来过年。慧生心里高兴极了，弟弟则没什么感觉，他对奶奶真没什么感觉。

慧生很高兴，问母亲：“那她什么时候来，玩多少天？”

母亲道：“不知道，看她自己的意愿，想玩多久就多久，免得外人说在儿子家住不下去，被赶走了。”

慧生顿感别扭，心里如拧着一股绳，他看那《故事会》上自古婆媳关系难处，看来现实中确实不怎么和谐。母亲突然反问道：“你们喜不喜欢你奶奶啊？”

弟弟沉默不言，慧生道：“还可以吧。”

母亲直直地看着慧生，道：“还可以，要是还可以会在半山腰去住？”口气里咬牙切齿的不平。

慧生不解，说：“半山腰挺好啊。”

母亲怒道：“我不想说，你问你爸爸，叫他给你说！”，慧生看向父亲，父亲把脸别过去，自己找了个凳子斜身坐着。

慧生回过来看着母亲，母亲欲言又止，最后大声愤怒道：“就是你奶奶看我们不顺眼，把我们赶到自己半山腰去住的。”吼得卢慧生和弟弟两人目瞪口呆。

弟弟反应过来，问道：“为什么？”

母亲道：“你问你的爸爸，让他自己给你解释。”

父亲仍坐在凳子上一言不发，似乎未听到旁边母子间的对话，一个人洗脚去睡觉了。慧生看着母亲不说话，他一时有些迷茫。小时候的事，他只有快乐，母亲在外面打工，父亲一天的散漫，他记不清父亲在那些年里干过啥。

母亲带着愠怒看着慧生，仿佛自己就是那个远在几十里外住在农村的老妇人。母亲又说：“你们看，她就要来了，我会跟她算账的。”

过年的最后两天，农村的人该买的都买了，就剩下周边小区住的人了，由于距离近，他们不着急，三三两两的到店里来闲逛。忙碌的一个月终于过去了，父母开始有空闲跟顾客聊天。父亲忍了那么久，早就想吹牛了，跟顾客天南地北的海侃。什么南海问题、钓鱼岛争端啊、美国总统选举了，唾沫横飞，搞得自己一派政治家风格。母亲则尽聊房子价钱和孩子的成绩，聊到房价猛涨，抱怨得不行，她早就想买一套住房了。一家人挤在门市里，十分不便。她火气这么大，跟没房子关系十分密切。

聊着聊着，顾客看见了坐在柜台上的慧生和弟弟，明知故问：“这两个娃娃都是你们的啊？”

父亲笑道：“是的，大的在读高中，小的还在读小学。”

慧生一听便知道顾客下句要问什么了，果不其然，那人问道：“那读书成绩还好吧？”。

父亲笑了笑，突然一怔，然后全家面面相觑，都快过年了，都还不知道期末成绩，一家人整日忙里忙外，竟把这事忘了。

母亲立即叫父亲打电话，问老黄。她自己不想问，怕从老师那里听到噩耗，那样的话不知如何回复老师。父亲长年吹牛，好话好说，坏消息也听得多了，应付自如。

父亲打了电话，先客气几句：“黄老师，这几天家里忙，都忘了给您打电话，现在来麻烦老师，真是抱歉。”最后说出目的，“卢慧生应该没有考好吧，还是麻烦老师您查查看。”

电话那头道：“让我看看，你先等一会儿，我记得他好像考得很好。”

一家人在电话这头焦急地等待，母亲坐卧不安，看左看右，最后看天花板。父亲的眼珠乱转，嘴巴张开，如同在等待一个婴儿的降生。慧生也紧张，虽感觉考得还不错，可胸中还是在敲鼓。

老黄不知在干什么，足足等了五分钟，声音才从电话里继续，“我看看，找到了，考得不错，班上第三名，可以可以！”

母亲顿时高兴了，顾客在旁边也听到了，像是发现了什么喜事似得，也惊喜地看着慧生，笑道：“你们娃娃读书成绩那么好，真是可以，一定能考个好大学。”

老黄正在细说每一科的分数，父亲拿着一支笔，将粗糙的手当成纸，记着慧生这一学期来断断续续的学业成果。母亲突然谦虚道：“他也就是这一次考得好，以前就没考这么好过，以后难说！”

父亲又问道：“他在全年级多少名？”

“应该在全年级二十几名。”

母亲笑盈盈的，前几天的忙碌和不快在笑声中消散的无影无踪。父亲继续与老黄交谈，老黄道：“不过卢慧生的成绩不太稳定，分科之后学习会更难，要做好寒假作业，一次考试成绩没那么重要。”

父亲连忙笑道：“谢谢老师关心，以后还要请老师多加照顾，严加要求！”，说完就把电话给挂了。老黄似乎还有什么要讲，也只能作罢。

客人道：“你娃娃读书成绩这么好，真是令人高兴，不像我那个娃娃，读书成绩从小就班上倒数，让大人操碎了心！”

父亲笑道：“他读书成绩勉强算可以，就是大起大落，这次只能算比较幸运”。嘴里说得谦虚，只是脸上的得意笑容怎么也去不掉，眼睛更是笑成一条线，里面水汪汪的。

母亲终究是女人，在外人面前还是笑得比较矜持，连牙齿都没有露出来。她笑问客人：“你娃娃这次考得怎么样，他在哪里读书？”

人家刚刚才发感叹，母亲当没听见。这就是往人伤口上撒盐，那人果然伤感的不行，又感叹道：“哎，别提了，我的这家伙读书从小就不好，一上课就瞌睡，我们家长不知道多少次被请去了学校。”

母亲这下安慰道：“那还是不要着急，将来会变好的。”慧生听着格外别扭，想大人是说违心话真不怕起鸡皮疙瘩，要是自己考不好，母亲不知现在得变成什么样。

那人道：“就是希望娃娃明白读书才能改变命运，要是读不好书，将来怎么在这个社会上生存，一给他说这些他就反感。”

母亲不知怎么思想突然变得开放，竟说道：“不读书也没什么，有那么多没读书的人也有出息，每个人都有一条生存的道路。”

“哎！这也只能靠他自己。”客人说完看向慧生，笑问道：“你是想读文科还是理科啊？”

慧生还没深入思考这个问题，口里不在乎道：“现在还没有下定决心，读哪科都无所谓。”

那人却很关切：“我看还是读理科好点，将来好找工作一些，理科的选择面是文科的几倍，我的那娃娃就打算读理科。”

慧生道：“成绩不好的话，读理科跟的上吗？”

“管他的，就是不行将来也可以去学一门手艺，要是读文科没考上大学将来咋办，你说呢？”

“这个我不好说，还是让他自己选择吧。”慧生真替那个同学担心，一个不爱读书的人，不知在家里要吃多少苦头。

那人一走，母亲立即板起面孔：“看，要是读书不好，家长跟着要操多少心，你们可别学他的娃娃，要让我们少操些心。”

慧生心头极不舒服，有气无力地说道：“行行行，我一定会努力考上个好大学的。”

父亲也道：“你的班主任说叫你寒假要认真学习，别松懈，你听见了吗？”

慧生反感到了极点，好像自己还是个幼儿园的孩子，他提高音量道：“听见了！”

父亲听出他的反感，耐心道：“高中不是那么容易的，刚刚你的班主任说了，后面的会更难，千万不要骄傲。”

慧生已经烦了，他也长脾气了，急道：“你别说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你就好好的做你的生意吧。”

父亲火了，大声斥责：“你娃娃敢这么说，老子做生意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们兄弟读书，辛辛苦苦把你们从农村搬到县城，你格老子敢这么说！”

慧生不说了，看着父亲的恼怒，他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可是一点道歉的愿望都没有。只是伤心父亲也变得唠叨了，反正自从母亲回来，家庭的整个和谐的氛围就没有了。

父亲见慧生不道歉，摆出一副凶样，“老子找时间去跟你的老师说，让他们来评一评，你跟父亲这么说话应不应该。”

慧生不敢再激化矛盾，漫不经心道了一句歉：“好了，我错了。”

父亲怒气还是难消，道：“我开学的时候要去问你的老师，看你还是不是一点作业都没做。”

慧生只在肚子里回应，“随你的便！”他真是被教育地烦透了，母亲自然帮助父亲，一旁助威道：“你都读高中了，跟大人这么说话，对父母要懂得尊重。”

面对两面夹击，慧生只好笑道：“好好好，我一定会尊重你们的。”说完就出去散步了。

慧生走在大街上，漫步目的地走着，看看天空，阴蒙蒙的。小城的冬天，很少看见太阳。初冬时，一般只是早上有些雾，现在大半天都是大雾，整个小城如在云雾里，下午雾气飘散到半空，合成一层黑白驳杂的深厚云帐，漫无边际地放在空中。

他一条街一条街地走着，逛到小城的中心广场。广场中央竖着一根高高的五星红旗，国旗下形形色色的人，中央是一群跳舞的中年妇女，激情四射的跳着舞蹈，音响设备里放着凤凰传奇的歌曲，震耳欲聋。四周则做着各种烧烤生意，特别是维吾尔族的小伙，穿着白色的特色服装在卖烤羊肉串，香味四射。慧生被香味带到跟前，一摸口袋，竟忘记带钱了，只好对着烤串流口水，正应了那首著名的打油诗“日照香炉生紫烟，李白来到烤鸭店，口水流下三千尺，摸摸口袋没有钱”。

烤肉店外边是做运气生意的地盘，他们占据了不少的地方，摆着几十个小瓶子，里面装着各种小金鱼。一群小孩在旁边看着金鱼发呆，然后再看看身边的大人，大人掏出几元钱，换取几十个小竹圈交给孩子。一个小孩拿着竹圈一个一个往瓶子上套，可是运气实在不好，一枪未中。

另一个小孩则聪明得多，见此法无效便另行高策，他接过几十个圈，一把撒出去，当场中靶三个，欢喜的拉着大人手又蹦又跳。

第一个小孩哪里服气，又让大人花了几十元钱，也一把撒出去，可是这些小竹圈真是不够仗义，就是在小瓶子上面碰的哗啦啦的响，甚至打翻了一个瓶子，金鱼翻了出来，跳得扑腾腾，老板立即捧起来，重新装进去。

小孩再次失败，又看着大人，大人不想再花冤枉钱了，干脆给他买了一个，然后离开。小孩捧着金鱼瓶子，不住的回头看，不甘心的眼神是相当有趣。

再走几步，就是一排报纸书画展览。慧生整年闷头学习，累得半死，可谓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报纸全是县里自办的报纸，上面的消息反映的是小城的建设蒸蒸日上，百姓的生活越来越好。

下面是县里各种建筑消息，小城里正在大兴土木，一座座高楼在修建，还有的正在规划。可房价也在节节升高，却没有着重报道。想想父母还租着门市，小城里并没有自己家的一席之地，慧生心里很不好受。房子在建，公路大桥在建，河对岸的大桥也快建好了。长江上又要多出一座桥出来，再仔细一瞧，上面写这座桥竟花了好几亿，羡慕现在XX真是有钱。

报纸边是各种书画，展示于此应该是为了展示小城的精神文化成果。一篇篇长长的白黄色宣纸上写着各种文字。慧生对这些毛笔字不感兴趣，看着更生无聊，什么颜体柳体草书行书等等毫无创意，全是模仿。书法如写诗，除了努力还要自出套路，才能是艺术，可惜现在的书法家只会模仿，所以我们看到的全是倒人胃口的山寨品。

在鄙视书法作品的惯性下，慧生就带着批判的眼光看画。一看就被施了定身法，这些画好漂亮，有万里江山，梅花寒雪，也有桃开李放，山村寒鸦，寥寥数笔，勾人魂魄。特别是一幅飞天图，浓淡不一的黑色山峰，月悬云天，一白衣女子背对升空，真是与众不同，创意十足。不到十幅画，慧生足足看了一个小时，欣慰小城还真有高人，看看落款人———二毛，不禁失笑。笑后发现此名后还拖着自己学校的大名，那多半是学校美术老师。再一看，全部是他一个人画的，再看看前面的这些字，也是他一个人写的。画画不错，书法却不怎么样，好坏皆展示与人，其胸怀实在坦荡，只恨无缘相见。

慧生看完这些字画，看看天空时间还早，便跑到新华书店。夏天这里很多人，因为里面有空调，家里没空调的学生便跑到这里来边乘凉边看书，甚至路边的临时工清洁工也来这里，若在其他地方乘凉，那里全是衣冠整整的人出入，会伤人自尊。跟纯洁的学生在一起不会有失尊严，即使是无心的伤害，也不会留在心里，更不会引起仇恨。

可现在是冬天，空调不开，里面跟外面的同样的低温，再加上快过年，里面更是冷冷清清，只有几个忙碌的工作人员。慧生看着一本本的书，想找着一本合胃口的。皇皇的巨著在书架上一排排挨着，包装精美，恨不得直接搬回家去。古典巨著中四大名著不用说在最显眼的位置，旁边则是《金瓶梅》，慧生一惊，这书以前没有。此书早就如雷贯耳，立即抽出翻看，看了几页怎么全是生活吃喝拉撒的琐事，大大失望。再一看，原来是删减版，顿生上当受骗之感。

就在慧生寻找之际，一个工作人员在打扫清洁，另几个则给一排排书重新安排位置，他们将一排排精美的书籍搬到显眼的地方，而将那些乱七八糟地书籍安排到角落位置。

一个工作人员道：“真是烦透了，过年了，领导居然还要来检查！”

另一个道：“主要来是检查安全工作的，怕过年出事！”

“要来检查，随时都可以，偏偏过年来检查，看书的人都没得，要出事故也没得多大事嘛。”

“平时哪有时间，现在那些娱乐场所都关门过年，所以才有时间来检查。”

慧生听着一阵感慨，感慨还未完毕，一个发牢骚的工作人员道：“同学，书店马上就要关门了，回家去吧。”

慧生道：“这才几点就关门？”

“马上要过年了，特殊情况特殊处理。”

“哦”，慧生没法走了。出门之际，听到他道：“这个娃娃真是爱学习，一个人过年到书店里来看古典名著。”慧生差点一口喷出来。

天空依旧阴蒙蒙的，起风了，从江面吹来的寒风格外寒冷。慧生不禁打个喷嚏，揉揉鼻子，往家里赶。路边的清洁工正在一段一段的清扫着垃圾，车子也不多，行人更少。

回到家里，父母依旧看着他，冷冰冰的，母亲问道：“你跑哪里去了？”

慧生道：“去广场玩去了？”

父亲笑问道：“该不是去会女朋友去了吧？”晴天霹雳，母亲也看着他，希望从脸上找到答案。

慧生大骇，吃惊道：“你说什么，会女朋友去了？”

“要不是去会女朋友，你干嘛不经过我们同意就跑出去了，还那么急匆匆的”。

慧生道：“我不想解释，信不信由你们？”

父亲说：“你要是敢谈恋爱，像你的表哥那样，我就把你赶出家门，断绝父子关系，自己去谋生活。”

慧生道：“行，那是没问题的。”他打肿脸冲胖子，根本就没有勇气抛下这一切独自去闯荡，至少现在没有。

母亲也道：“现在你表哥就在外面，你要不要打电话问一问他的生活怎样，要是可以的话，你可以跟他去。”

慧生懒得回答了，撇下父母，回到卧室里，躺在床上。想想不对，父母怎么突然问起这个问题呢，自己只是动心还未动手啊。

弟弟走了进来，见他躺在床上，一下子从后面压在慧生身上。慧生翻过身抱起他，问道：“今天爸爸妈妈怎么会问我在谈恋爱呢？”

弟弟道：“你走后，有一个人说最怕子女在学校谈恋爱。”

“谁？”

“一个买货的，他说她的娃娃就是在高中跟女生谈恋爱结果成绩下滑，说着说着还哭了。”

“啊？！”慧生惊得一下坐起来，想听听发生了什么事。

“爸爸跟一个买货的人说，你考了班上的第三名，那个买货的人说，‘最怕的就是娃娃谈恋爱’，他娃娃只考了个三本，本来成绩是很好的，说进高中是班上前十名。”

“我晕！”慧生心里大骂那个买货的。看着窗外的风景，临近傍晚，天空真是阴的吓人。哀叹过个年老天也不给面子，居然连个笑脸也不给。到了晚上，干脆下起了大雨，躺在床上，阴冷入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