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处全国上下齐心抗击疫情的关键时期,除了每天完成好自己的应尽职责外,便是服从安排尽量避免外出。我也便有了些许闲暇,囫囵吞枣般读完了梁晓声的最新长篇小说《人世间》。
小说从二十世纪七十年代一直写到改革开放后的今天,五十年波澜壮阔,跌宕起伏,时代发展,众生百态,栩栩如生。周家三代人的成长和历练便是小说对人生百味的浓缩,道不尽家国情怀,理不完亲情道义,人世间悲欢离合,但周秉昆一生努力奋斗做个好人的善念和作为却让我看到了他对生活的自信和热望,读来让人百感交加,满满的道义情怀,浓浓的坚毅自信。
周秉昆是周家三个子女中最小的一个,这位全家人都唤作“老疙瘩”的小儿子,却在哥哥下乡,姐姐离家出走,作为新中国第一代建筑工人的父亲远在他乡辛苦劳作的现实中,理所当然的成为了周家唯一的男人,守在母亲身边尽孝,干起了小木材厂,酱油厂最苦最累的工作。周边人们工作的普遍辛苦,生活的普遍贫困,丝毫没有让周秉昆感觉到压力,反倒是对亲人的挂念却是如此的切切。这样的情怀以至于当他某一次听到素不相识的瘸子说了一句“秉昆啊”时,竟一时有些受宠若惊,顿时亲近了许多,亲人的温暖也似乎近在咫尺。他的确是一个渴望亲情和习惯同为善之人交往的人,我也就不难理解他为何如此毅然决然的答应了瘸子的要求,一直不为人知的坚持为郑娟一家每月捎去40元的生活费,我更不难理解在郑娟一家生活面临绝境甚至生命不保的境况里,他竟瞒着母亲偷偷将家里的传家宝卖掉,一千多元在当时可谓数目不小。晚年他们一家看到电视里播放的文物鉴赏节目时,只有他一人明白节目上的一对手镯就是自家的传家宝。他没有告诉家里人,但却让作为读者的我感觉是如此的坦荡。我在想,这样一位普通百姓所能折射出的人生大仪岂止这些呢?
一块在光字片生活的春燕自然与周秉昆熟知的多,当某一年春节周秉昆同伙伴几个在家一起团聚时,她也大大方方加入其中。然而当因为在秉昆家的这次热闹引来不小的岔子时,秉昆与其他伙伴一起,甚至不惜说服自己的母亲,最终保住了德宝和春燕的颜面,在当时的境况下说挽回了两人的性命也不为过。能够看的出秉昆的善良,如他的父亲一样,也和他的母亲一般。生活本就是跌宕起伏的,不曾想就是这样的一对好友结成了夫妻,既是日子过得比身边人要好出很多,却因为没有得到秉昆哥哥的帮助而心生恨意,暗中使坏。正义终究会战胜邪恶,当柳暗花明到来之时,秉昆还是如亲人般见面问候德宝,后者却因愧疚而不敢相认,甚至将家也搬到别处。世间如是否?我想秉昆自然是坦荡的,他在传承周家的好家风,也在践行自己的为善理念。
酱油厂出渣车间的生产事故本与秉昆无关,但他却义无反顾承担起全部责任,以至于他写了检查,罚了工资,好好的推销员干不成了,甚至连出渣车间的副班长也没有了他的份,他又成为了一名苦工,害的母亲也是大病一场。他不管不顾的为朋友操心,为朋友的姐姐妹妹谋求工作,为的是让他们也能好好的生活下去,让他们也过得好一些,他对朋友的帮助是发自内心的,真诚的不容有丝毫的怀疑,他为朋友的事情睡不着,他为朋友的家人伤心落泪,他为朋友据理力争,他甚至也为朋友没能得到哥哥的帮助而生气,而他从没有想到自己。
他对称呼老太太的曲书记是尊敬的,即使在当时人们并不看好这位酱油厂的女书记。他多次看望老太太,虽然每次都有求于她,但在曲书记看来这并非是利用,而是真真切切的忘年交。曲书记的爱人去世后,作为曲书记厂里人的秉昆们的到来,虽说是自发的,但这更让她坚信自己没有看错秉昆。秉昆有时也迷茫,为什么这样的曲书记也有不同声音的评价。生活就是这样,我们不可能左右别人的看法,但我们能如秉昆这般做好自己,秉昆用一生所做的就是做个好人。人生是短暂的,短暂一生的经历也是平凡的,我们习惯了评说英雄,但英雄也会归于平凡,唯有为善之举才会让生命绽放光彩,不再平凡。
周楠楠不是周秉昆的亲生儿子,但他却如爱自己的妻子郑娟一样爱这个孩子,他始终认为自己就是楠楠的父亲。周家勤俭持家为人厚道,真诚待人不夹杂半点私心,做事光明磊落乐善好施的好家风也让生在周家、长在周家的楠楠懂事得多,他学习刻苦,如父母般懂得孝敬,这在周秉昆看来这就是自己的孩子。然而让周秉昆万万没有想到事还是发生了,楠楠的亲生父亲在背后鼓动教唆着,甚至还想将楠楠私自带走,逃离周家。得知楠楠有可能离开周家的一瞬间,周秉昆浑身战栗,他义无反顾的投入到楠楠的争夺战中。或许你会说周秉昆的作法是冲动的,是不理智的,但当你读完小说了解到周秉昆的大半生后,你可能也会和我一样发自内心的给予认可。因为在周秉昆看来,自己不能让这个为非作歹德性全无之人毁掉楠楠的一生,不能让楠楠丢掉周家的好作风,他要让楠楠也做好人。周秉昆为自己的这次冲动付出了入狱服刑的惨痛代价,他在狱中想了很多,他之所以不愿意让楠楠离开自己其实不是自私的表现,而是为深爱着的妻子考虑,为楠楠自身考虑。如果你能读懂周秉昆的内心,那么他对楠楠与自己姐姐家的孩子恋爱(事实是两个孩子没有任何血缘关系)表现出的无法容忍,甚至打了孩子的过激行为就不难理解。多年后当他服刑出狱,楠楠也在国外学成计划求得养父秉昆原谅的时候,不幸又一次击垮了这个家。楠楠在国外学校见义勇为牺牲了,沉痛的打击让秉昆一度恍惚,甚至抑郁,我们无法体会一位父亲的悲痛。
周秉昆不愿意见自己唯一的外甥女周玥,因为她与楠楠有过那样一段过往,也因为自己的外甥女如姐姐般在婚姻的价值取向上我行我素,叛逆起来毫不顾及亲人。瘸子在朋友们的帮助下开起了书店,这位与自己有着一定关联的人在临死前求到了他,无论如何要把书店保存下来。他没有能力,他却为瘸子找到了自己的老领导邵敬文。一切似乎很是圆满,可曾想追求利益最大化的商家却早把人与人之间的诚信和道义丢了老远,在瘸子去世不久便将书店改成了肯德基店。为了他所坚守的道义周秉昆竟然放下尊严,找到了不愿见到的外甥女,求她将书店买下。也许你会和我一样,追问周秉昆一句,你这样做到底为了什么?良久不曾有答案,也没有自己说服自己的理由,难道这样做非得有原因吗?没有一个人能够成为孤岛,我们都要在世间生存下去,离不开也不可能孤立存在,自私者必将会付出代价,寻求道义支撑者必将春暖花开。周秉昆是普通百姓,他帮助别人的能力有限,但他却一直在努力,努力!
小说以现实笔法让本就跌宕起伏的人生多了几多新潮澎湃,几多波澜不惊,也正如结尾处作者借周蓉的小说《我们这代儿女》,让周秉昆道出了对人世间的客观评价。“对于人类,世上的好事、美事是多种多样的。对于每一个具体的人来说,即使活上两百岁,也不可能遍享无遗。对于全世界的人来说,美好的事却又太少太少,少到绝大多数人的一生与之无缘。”
读完此段的周秉昆又一次流泪了。他紧紧攥着妻子郑娟那双指甲劈裂粗糙有茧的手不愿松开。
他在回忆自己的一生,他从来都只不过是一个小老百姓,从小到大对自己的要求也只不过是应该做个好人。尽量这么做了,却并没有做得多么好。
是啊,人世间就是这样。你在太阳升起的时候开始了一天的忙碌,你在流行划过星空的瞬间许下美好心愿,风雨中你更加昂扬奋进,逆行时才发觉你也如此伟岸挺拔,你气恼沮丧过,你也曾笑的如此灿烂……
是啊,人的一生注定了不平凡,因为你我要经历很多很多,人的一生却又平凡的转瞬即逝,还未好好爱过就已经老了。
做好自己是多么的重要,一生努力做个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