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拆迁已过去四个年头了,新楼房像摆好的多米诺骨牌一样早已排列于沂河的西岸,座座高耸入云,不知何故,乔迁新居似乎没有想象中的兴奋,我常怀念曾经拥有的五层小楼,虽居室狭窄,时常为漏雨所困扰,但它留给我的却是永久的怀念。
我家楼西边有三个水塘,曾经是我引以自豪的桃园,四年前被三座遮天蔽日的高楼所取代。虽然池塘不在了,但池塘的美却住进了我的心里,独自一人的时候,偶尔回味一下,也算是一种补偿吧。
沂河与涑河交汇的右南岸,有一片荒芜的芦苇塘,我原居住的楼房就在她的旁边,是经过填溏建起的家属楼,所谓的三个池塘是残存的部分,虽然不大,却能生出许多景致。池塘里长满了芦苇,虽然曾经用推土机挖过多次,但每年细嫩的苇芽总会在原地顽强地长出来,挖池塘的原因是有人要养鱼了。三个池塘大小深浅不一,最西面的大一些,水比较深,几乎见不到芦苇,远远望去,碧水楼台,郁树倒影围衬着蓝天白云,象沉静的少女;中间的稍浅一点,水周围散布着一些残存的芦苇,稍有风吹草动便不停地摇曳,有点象秃顶;离我家最近的池塘挖得比较浅,最终还是被芦苇占据了。
每到春天,嫩嫩的苇芽结伴成群地从干涸的池塘里钻出来,一场春雨过后,密密麻麻的竞相拔高,一不留心,苇芽已然变成青纱帐,把水塘围个风雨不透,于是苇塘成了众多鸟类理想的栖息地。
沂河蓄水的时候,池塘里的水也会跟着上涨,苇塘的中央就会现出一片水域来。每当此时,碧水倒映着滴翠的苇丛,各种叫不上名来的鸟儿集结于此,或衔草筑巢,或忙着飞来飞去觅食哺育幼鸟。各种鸟的叫声总是那么悦耳动听。池塘里的鸟偶尔也会落在阳台外的铝合金窗框上,在这么近的距离赏鸟,与欣赏笼中之鸟,完全是一种不同的概念,心动、怜惜、小心翼翼,与儿时在野外捉鸟时的感觉是很相似的,只不过此时已经没有冒然冲撞的企图了。
池塘周围是菜园,面积很大,一年四季几乎都可以看到绿色的蔬菜。菜园被弯曲的小路和笔直的畦埂分割成一些长方形的菜畦。从楼上俯瞰,菜园是由无数精致的几何图形构成的,菜畦里长满了各种蔬菜,有浓绿的菠菜,挺拔的大葱,金灿灿的油菜花,果实累累的西红柿,长势喜人的朝天椒…… 菜农们总会恰如其分地随季节收种各类蔬菜。于是,菜园里不断重复着耕耘、播种、成长、收获的和谐。菜园的周围花草树木也很繁茂,沉寂的的池塘,萧瑟的芦苇,劳作的菜农,沉醉的夕阳......常会让我站在阳台上久久地发呆。
楼与菜园只有一墙之隔,从前后凉台都能看到。清晨,打开窗户,清新的气息就会扑面而来。站在窗前伸个懒腰,吸一口略带野草和泥土芳香的空气,看一眼如诗如画的菜园,一天的心情都会很舒畅。
池塘边上,有一个简易的草棚,是用树枝和稻草搭建的,上面爬满了南瓜、葫芦。瓜棚的主人是一个七十开外的老人,他几乎一年到头长在菜地里。天刚放亮的时候,就能看到一个微驼的身影在劳作,挑水、锄草,收获,整地,是他一天到晚忙不完的工作。即便是雨天,他也会身披雨具,倒背着双手步履蹒跚地走向自己的菜地,他太爱自己的菜园了。与他的菜地相连的,有一大块空地,一年到头杂草丛生,与老人那边的地肥苗旺,硕果累累形成了强烈的反差。曾经有一年,这家人在这块地上种过菊花,很漂亮,由于不象老人那么勤奋,最终还是荒芜了。老人从来不让自己的任何一小块地闲置片刻,除了在现有的菜畦上,恰到好处地收种耕耘,一些原本池塘边不起眼的土丘、沙坡,经老人一整理,就是一块很不错的菜畦,不但平整见方,而且长出的蔬菜也都绿得喜人。他常蹲在那里看着自己的菜蔬抽旱烟,看得出,那神情很满足,很悠然。
菜市场有一个推独轮车卖菜的老人,菜既新鲜又便宜,一车菜不多时就卖完了,他就是菜园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