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电影的欣赏和深入思考,我觉得或许可以慢慢塑造一个人的审美价值,也可以让人们静下心,那些曾经会被忽视掉的细节将重回你的视线。不论是在电影中还是生活。
之所以《十二怒汉》能成为经典,我想从它的开场就渐渐展示了出来。第一个镜头运用的是自下而上的仰角拍摄,把故事地点描述清楚的同时也体现出了法院庄重肃穆这一特质。在这里,庄严的地位是不容侵犯的。
而说到了仰角,首当其冲让我想到的是《公民凯恩》这部史诗级的电影。影片以极低的视角大仰拍形成了所谓的“高大形象”,以一种镜头感塑造的形式,刻画了凯恩这个名声和地位兼具的人物形象。
异曲同工,《十二怒汉》一开始就用画面感在无声中交代了故事发生最重要也是占比最大的地点,并且试图营造出一种肃然起敬的氛围。(整部影片发生的内容没有离开过这个地方)
第二个画面恰恰相反,给出了俯视镜头,自上而下的从法院顶部缓缓的把镜头移向下方,然后切开镜头。在我看来也许是导演想要表达法院虽然是神圣高上的,但法律的制定毕竟是以人为本,体察民情和站在客观公正的考量还是应当“接地气”的,而并非只是上层阶级的游戏。这也与后面影片要体现的内容相互映衬。(当然,也可能是我想太多……)总之,电影用了两个完全相反方向的镜头作为开篇,却毫无违和感的将我们一步步的引入了故事,准备娓娓道来。
影片的中心要义很直白,就是这句台词
“ 面对这种事情排除个人的偏见真的很难,不论去到哪里,偏见总是遮蔽了真相。”
十二位陪审团成员,每个人都有着不同的人生经历,带着不同经历所培养出的性格在国家司法制度的奇妙安排下,他们十二个人汇聚一堂,为的则是作出一起谋杀案判决的商讨和裁定。
这部电影很有心的分配了其中人物的戏份,并没有哪一个成员被“冷落”。从片头开始就不断通过交替,切换,平移的手法充分展示了一些人物的个性,又给他们添加了一些小的细节以便观众能够更好的走近人物内心。比如这位
在我看来,除了男主人公以外这位帽子男是最具戏剧性的一位人物了,也是片中唯一一位不是按照个人意愿去决断的人。他将谋杀案被告小男孩的性命与即将开始的球赛绑在了一起,他所作的决定总是尽可能的有利于他能抽身去观看球赛,想来甚是荒唐!或许是导演想利用这个人物的反差从而突显男主角的正义感,也像是每个俗套的电影里都必须安排的那个卑鄙反派的小角色一样。但巧妙的是,在这部影片乃至生活中你总能看到这么一号人,而他并不能被作为反派。(或者说是坏人)因为他的“偏见”和“以自我为中心”也正是每个人身上所固有的特质。
再来看一下
同样是在导演的精心安排下,两位成员的性格和身世通过简短的对话就突显了出来。虽然影片是黑白的但左边的人物明显是带着有色眼镜出场的,而右边的人物不难看出一开始的沉默与后来勉强挤出的一丝微笑也透露了其善恶分明和实事求是的人物特性。
而出身贫民窟的男士在影片后半段也将作为被告小男孩身份的发言人,很好的映射与讲述了只有那个环境出来的人才能知道、理解、感受到的事物。让故事合理化的同时又能带给观众更多关于真相的信息。
正是因为影片的时间,人物和地点都相对固定,才更要求导演的功底。既不能让出场人物的繁杂影响了剧情,也不能让影片的真实性受到冲击,最关键的是如何让观众短时间内大致记住这些人物的特性从而进入到故事情节里,因此对人物张力的刻画就显得无比的重要了。
接下来我们可以看下主角是如何被在众多人物中脱颖而出,并且闪亮登场的。
镜头从外部转入到了陪审团的会议室以后,大部分的时间导演都将镜头游走在各个人物之间,以三三两两的结伴形式展开了对人物个性的描写。人与人之间的切换并配上简短有力的独白,不会使观众感觉到单调。
当第一个镜头扫过男主角的时候,他展示出了一个身着西装,身姿挺拔的样貌,心事重重的凝望着窗外,若有所思。无疑这个形象是给人物加分的,当第二个镜头再次来到这个衣冠楚楚的男士身上时,他的神态动作与第一幕并无二异。
当其他事物都是静止时人们很容易对在运动的事物产生兴趣。魔术师正是运用了这一点,将观众们的视线吸引到他其中一只活跃的手中,而另一只手则可以肆无忌惮的做些花样了……而影片的镜头刚好相反,当面对其他人物都在不停变换转换的时候,只有男主角的画面是不动的。(或者说相对静止的)所以,人们不由自主的就对主人翁产生了兴趣,还有好奇。
故事继续,导演用1:11的投票比重轻而易举的再次将男主角突出了一次。当他提出了那个与所有人都相反的意见后,预示着所有环节准备就绪了。他的发言也应证着之前观众们的猜想“ 你看,就说嘛……他是好人。”
全片的核心也就这样被引了出来,因为他们投票的不是选举,不是支持的球队而是一个男孩的性命是否应该被剥夺!
男主角戴维斯不能容忍送一个孩子去坐上电椅,而完全不去讨论这件事。
影片由此展开了每个人对这起案件的看法,以及自身的想法过程。人生百态,千奇百怪。于是各式各样的人物就开始粉墨登场。
重要的是,等到最后我们看过了这些具有戏剧性的人物之后,会惊叹的发现他们中许多想法和我们身边的人甚至是我们自己,是有多么的相似。
而事实是,根据无罪推定原则:如果无法证明一个人有罪,就只能推定其无罪。
而事实是,不论他们要拿什么事情做比较,都无法掩盖他们此时此刻正面临的是对一个鲜活生命的审判。这简直是在把玩人命。
甚至期间他们因为没有全票通过意见没能离去,竟然玩起了游戏……
大部分的人往往面临越重大的决定,他们的思考过程往往越草率,占据大脑最多的应当就是憎恶分明所带来的情绪波动。愤怒,反感的情绪又反作用于他们思考的过程,使得他们更加不能公正客观了。
所以在前半段,大多数人似乎都摆出一种“我不知道,但我觉得小男孩就是有罪”这么一种态度。而开始探讨整个案件发生的过程和疑点则是由戴维斯开启之后,才在后半段慢慢呈现。不难想象,如果没有男主人公的坚定不移,早已全剧终,包括那个男孩的生命。
这也正是导演借由影片向我们抛出的问题,你是否会依据习惯和偏见草草了事,而只是去为了看一场球赛呢?或许只是当下他们没有意识到他们抉择的重要性,但有这么一种情况我相信会使得全世界的人打起万分精神去对待的。
是啊,这是对灵魂的拷问。
其实很多时候导演通过戴维斯之口,是想向观看这部电影的观众发出质问,希望由此可以发人深省,使更多的人可以扪心自问:“到底什么是公正?”
答案也许就像影片中的台词
“决定一个跟我们素昧平生的人到底有没有罪,我们不应该把这件事跟私人的感觉扯上关系。”
于是乎,男主就开始了“主角光环”,一路开挂到底,硬生生的将1:11改写为12:0的格局。当然,回头想想戴维斯也并非是靠着一己之力,他最终的“胜利”在我看来一定包含了其他几位人物性格中潜藏着的理性。如果说一开始的大家都是抱着草草完事的心态进行投票,那转折点就应该是那场大雨降下,然后一直打不开的风扇终于转动的时刻,在那之后许多人要忙碌的事务因为大雨的来临也变得不那么着急,而风扇的开启也使得室内的环境得以缓和,更为微妙的是在我看来十二怒汉的“怒”除了表面含义的义愤填膺之外,还有一部分或许就是指会议室里闷热恶劣的环境也容易使人们变得烦躁,从而影响到最终的想法和决定。因此,之后的探讨多多少少进向了一个相对更为理智的氛围,人物情绪也开始走向心平气和,这些都为最后的12人判定“无罪”做好了铺垫。
故事的第一个转折应该是发生在男人公一阵对案件的客观分析和提出质疑后第二次让大家投票决定,并说到如果除他以外的十一位陪审团成员都作出了一致的意见,那他也就遵从,说完后就把头转了过去。
不难看出,戴维斯眉宇间还是透露出了不安的感受,沉思着又无奈的看向一旁。虽然他对自己的分析满怀信心,可他终究不能了解到别人的心思,这一刻他代表着正义,可这正义又有些许的脆弱……
这位出生于贫民窟的男士之前的发言则更像是一种转折的预示,他的弃票并不是任由心情也不是凭着感觉,而是重回理性的表现。如果说除了男主人公以外每个人都是无视人命,冷漠无情的话,也不可能经过一个人的努力游说最后改变结局,正是因为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只是一时的麻木和被情绪裹挟,导致了惯性般的只用感觉去判断,寥寥作出判定,甚至只是盲目的从众心态。
而在第二轮投票后,戴维斯的孤掷一注的赌博居然戏剧般的收到了效果。有一个人改变了此前的看法,和戴维斯一样投出了“无罪”的一票。投票的正是这位
虽然我们无从知道当初第一轮这位老大爷为何投“有罪”时候的想法,但是可以看出此时的导演正在让天平一点点的往戴维斯这边倾斜,并且重新赋予了角色身上存在于人性中的理性。
老大爷的出现也帮助戴维斯更加有了信心,一步一步坚定着自己的分析,并将对案件的抽丝剥茧继续了下去。
在这期间他不断的提出了自己的看法,这些看法由浅到深。不经得让我们思考了一番,怎么自己之前没想过这个问题呢?还有的疑点甚是明显,却也无人察觉……比如为什么都没有什么对被告小男孩的律师不作为提出质疑?当法院开始审理案件时,作为被告的律师居然对于一些男孩弑父细节上的证言没有予以反驳,男主角很直白的说出了那是因为这名律师他自己都不愿去相信自己的被告是无罪的,那还如何使得别人相信呢?男主角甚至直言不讳的道出
而就在此时此刻,戴维斯已然成为了被告小男孩的最终律师代表,进行着与其他陪审员的博弈与辩论。
故事继续进行着,不断的有人开始提出疑惑,另一边也不断的有人开始静下心思考去解释着案件中疑点。导演的高明之处并不在于把所有的功劳都归功于男主人公,而是将戴维斯作为一把钥匙,更多的时候是打开大家的思路,之后让每个人又可以找到目标去开始自己迟到的思考。好在大家的理智只是被一时蒙蔽了,再加上男主角的坚定不移,慢慢的人心开始归拢,许多愿意听从客观事实的人当他们内心的疑虑被逐渐放大时,他们恍然大悟自己手握的是不可儿戏的人命。
值得注意的是,虽然大部分的陪审团成员都只是受到思维中固态惯性的影响以及情绪的干扰,导致其无法作出公正的判断,但是一开始谈到的那位戴着帽子的男士则给到了我们误判另一种可能性———从众心理。
这是非常戏剧性的一个对比台词,生活中我们称之为典型的“墙头草”。为了自身不受损害,盲目跟从大部分人的决定,也叫羊群效应。
看到这幅图的同时也令我想起了前不久看到的一个很有趣的视频《达伦布朗: 就范》。影片采用的是真人实验的方式让实验者在不知情的前提下,经由达伦布朗的一系列精心安排和策划将演员从高楼之上推下……换句话说,72分钟之后他们将被操控着去杀人。对,这里的杀人没有打引号,因为当不知情的他们下手推人的那一刻,这真的就是在杀人。
那究竟是如何操控着意识清醒的人去实施犯罪呢?答案恰恰好与那张图片里昭示的内容相反。图中的帽子男无疑还是基于自己主观的意愿作出有利于自己的判断,和被操控杀人的实验者却是被动的接受别人的意愿,从而行动。
而这就是,社会屈从性。
就像小时候对父母的依赖,我们长大之后仍就对比我们强大的力量有种天然的青睐。所以,不论是“传统”,“多数”还是“权威”,我们的“社会屈从”的劣根性经常让我们陷入“大多数”“被保护”的假象中。更可怕的是,当我们成为“乌合之众”的大多数时,集体无意识会成为我们思想的常态。就像我们无法证实未开的西瓜是甜是坏一样,我们根本无法保证我们进入人群后的善恶属性。因此就莫名其妙的随着大流,听从着别人的指挥,而非自我的内心。
而我们可以设想,倘若戴维斯作为陪审员之一,他的身份是农民,而其他所有的陪审员刚好都是名声在外,声名远扬的各领域大佬,那……戴维斯树立自己信心的可能性也将大大折扣了,更不用谈坚守自己。
回到影片中,导演除了运用大量切换的镜头在描述人物之外还采取了一种强烈对比的方法,使得表现出人物前后的差异。不论是内心还是身处的领地,都一一浮现
第二个画面在我看来,可以看作是本片中的经典镜头。当只剩下最后两名坚持“有罪”的陪审团成员后,形式则成了一边倒的局面,人们反而开始不能理解,为什么这些人在案件已经分析出了如此多疑点的情况下还要坚持自己的意见,置小男孩于死地呢?
从一开始给到男主角“当头一棒”的身份,反转成了所有人都将其孤立,仿佛短短几个钟头就让这个脾气暴躁的老头儿尝到了角色互换的滋味。这个场景是戏谑的,也是意味深长的,它告诉了我们事实的真相有时候并不以人数优势为主,而是已客观的既定事实为主。我们要做的就是擦亮眼睛,叫醒大脑。
而最后还值得大书特书的,就剩下这位终极BOSS了。最后一位冥顽不化的顽固大叔
其实很早的时候导演也已经埋下了伏笔,告诉了观众深埋在这个白手起家,而且事业有成的大叔心中,那个始终纠缠着他的秘密。
能够让一个人鼓起勇气面对其他所有人的品格,我相信那就是 坚守 。对自己的决断深信不疑,并且愿意去捍卫它。就像男主角戴维斯一样的,一开始支撑他走下去的正是对“不能将他人生命视作儿戏”的坚守,他坚信除非十分确定,否则陪审团无法判决被告有罪。也正因为这个信念,帮助他感染了那些曾经与他意见相左的人。
因此,不论是非也不管好坏,这个大叔也必定有着他始终坚守的那份信念。
那便是他对他自己儿子的态度。———那是一名和被告男孩年纪相仿的孩子。他将所以对待自己孩子的情感全部借着这次机会折射到了谋杀案的被告身上。愤怒、憎恨、痛苦、失落……那些过往一直压抑在他心中的负面情绪全部堆积着,在这间小房间里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宣泄机会,并且还不用对此负责。我相信这只是又一桩被情绪实行的“绑架案”,因为在此过后这位大叔终于认清了现实,理智重回到了他的身上。
不论他与孩子的关系在未来会变得怎样,但那终究不能成为让不相干人背负罪名的理由。这既是公正,也是事实。
就这样,我们的故事结束了……
看似是一场对谋杀案的讨论,实则是一场对人性的责问。影片最后留下了有趣的一幕,最开始改变自己意见的老头询问了戴维斯的名字,而后他们才做了自我介绍。换句话说,导演仿佛在用这个场景点醒我们:你不需要知道他们每个人的名字也能过看完一部电影。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