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知后觉是很让人觉得后怕的一类非神经性触动。好如,吃东西吃出半只苍蝇一样。它的后怕在于:恶心——另外半只到哪里去了? 其实更像是一种精神性的作祟状态。这个状态转向生活就促成一个特征:盲。
我很讨厌这个生活状态,它使我觉得连自己,都可以是恶臭的。我的一些近于孤独真幻的想像,只是也只能存留于心里。我不能向人说起它,就好像是因为疼爱而刻意遮掩的私生儿一样,我不能很自愿的向人介绍——这是,我的伟大的想像。
我最初喜欢胡适。也试着学习,想要是位:谦谦公子,温润如玉样子的人。可是越是朝着这个方向去走,就越容易觉得“盲”。谁能配得上这种温润的德行呢?现代人真教人恶心,一个社会就像是一潭浊臭的死水,使清者失其清,浊者浊其浊。尤其是,在陌生的人群里所感到的害怕,失落。我甚至希望,永不产生爱情。我更愿意使爱情远为传说,这样才有会为此奔逐的渴望。而现在,这种亚斯贝斯所发见的“现代性”里面的现代人,正如巧言欺骗我爱意的放荡女子,使我对一切,再无爱意。我(自我)更像是一个孤零的渔夫,滇荡半生,一无所得。
后来喜欢林语堂。他的那个性灵学说,真的使我心向神往。我开始读他的《生活的艺术》,读到“人类的生物学本质”,我恍然发觉,置有兽性的人,是很脏的。你就有一种冲动,就是越来越不想在这个肮脏的社会链条里面屈求安宁。我相信,在今生这个世界上,像林语堂先生这样真正热爱生活的人,早已不复见。而蝼蚁一般的人仍在四处乞求怜悯。就像是黑夜里的一双眼睛,为看不见任何光明,而兴奋的手舞足蹈,同样的教人可怜。
可是现在,做人,做学问,照样都使我惶惑。尤其是那个思想方面的惰性。就像个可怕的吸血鬼一样,吸掉了我对生活多数的爱。我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觉得很忧郁,很困惑。就像是一个喜欢思想的人,突然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过思想一样。那种对自己的盲,鞭策万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