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副表情,担任这个班近三年班主任的李芳最为熟悉。只要司徒轩犯了错误,被同学投诉,他就会被通知站到李芳面前,一脸知错能改的表情。
有时,是在课间。下课铃响后,校园一片沸腾。学生有的走出教室,在走廊横叉、竖叉、一字马;有的倚着栏杆眺望远方,同时谈天说地;有的留在教室里,三五成群聊天,在桌面上玩橡皮、尺等文具游戏。
李芳站在讲台上,批改课时作业。
几个学生搀扶着陈杰过来,说:“老师,司徒轩和同学追逐,把陈杰撞倒在地。之前我们已经叫了他不要追了,不要追了,他不仅不听,还大声叫别人追他。”
课间,爱跑爱跳的司徒轩经常玩的一种方式:看见一个同学站着无所事事,他悄悄地走到同学身后,出其不意地拍一拍同学的肩膀或后背后,马上跑开。被拍的同学扭过头,发现了司徒轩,有的作势要追打他,有的不以为意,仍站着不动。不管对方采取哪种措施对待他的拍打,他都会马上撒开双腿往前冲,同时扭头向后,伸手招呼:“来呀,来呀,来追我呀。”这时,前面有没有人,他根本察觉不到,经常有同学被他们突如其来的奔跑撞倒在地。
李芳抬眼,陈杰泪汪汪的,显然哭过。
“摔痛没有?”李芳下了讲台,问。
“有点,不过,不要紧。”陈杰眼红红的,小声说。
“那就好,你休息休息,观察一下吧。司徒轩呢?让他过来。”
不一会儿,司徒轩轻轻地走了过来,后面跟着几个学生。
他胖嘟嘟白白净净的脸上胀满了追逐过后的红晕。
在班级里面,他个子属于中等,偏胖,肉乎乎仍带着婴儿肥的脸蛋总是无言地引诱李芳和黄梅虹去捏一捏。
此时,后面的几个同学形成了一堵墙,把他围住了。
“自己说,怎么回事?”
如竹筒倒豆子一样,司徒轩毫不歇气地把前因后果说了出来,还不忘加上评价:“老师,我知道错了,我不该不听你的话,和同学追逐,撞倒了陈杰。以后我再也不追逐了。”
每次听到司徒轩的这些话,李芳总是心软:“好吧,记住你自己说的话,希望你能做到。走吧。”
之后的两三天,司徒轩果然不追逐,再之后的三四天,上面的情形又会再次出现。
如此,循环往复。
有时,是在课堂。司徒轩每听到一个新知识,新观点,总是忍不住要与同桌发表见解,低噪音传入李芳耳际,她循着声音来路寻找源头,总能看见司徒轩嘴唇翕动。
“司徒轩,讲什么呀?认真听讲!”
“老师,我没讲什么,没讲闲话,我刚才讲的是课文里面的内容。”司徒轩才不会马上认真听讲呢,他觉得必须马上站起来,用自己最快的语速回答李芳提出的第一个“讲什么”的问题。
李芳总是哭笑不得,听他讲完后,道:“虽然你讲的不是闲话,但是,上课的时候,也不能乱讲话,有什么问题,你可以举手。你这样随意想讲就讲,不仅影响自己听讲,还影响了你同桌。知道吗?”
“知道了。”司徒轩答应一声后坐下。
知道犯了错,认错态度,道歉态度都极佳的司徒轩特别善于钻空子捉弄他人或偷懒,即便他知道事后肯定会受到责备,仍然乐此不疲,一边被批评教育,一边小错误不断。李芳真想要深入他的内心,一探究竟,他每一犯错误究竟是因为好了伤疤忘了疼呢?抑或是实在无法控制自己的冲动,必须要做错事即便明知是错事仍然要做?还是做了那错事能让他得到一时轻松活快活和满足?
司徒轩的往事涌上李芳心头,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司徒轩内心明知不可为而依旧义无反顾为之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