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未消失的还有那从未消失的回忆,关于青春的回忆,关于爱情的回忆。可在这个窘迫的环境里,我,还有她,却都只剩下关于亲人的回忆。
她说,她拥有世界上最好的婆婆。
我说,我拥有世界上更好的父亲。
她说,我婆婆最终会好起来!
我说,我父亲已经好起来了!
这样在内心微弱而微妙的争吵,似乎从来都没有发生,也似乎历历在目。在浓得化不开的那些回忆里,我们终于知道还有什么是更加值得回忆的。
我们都知道,这世界,除了爱情,还有更多的亲情。
在亲情的延续中,我严格要求儿子每天必须来看一次爷爷。或许这表面看着是对一种孝道的苛求的表面的教育,可实际上,只有我自己知道,那存在父子之间内心的琴弦已然断裂至最后一丝,你即使不想承认,他却已是事实。不管你怎么挣扎,都是徒劳。
同样徒劳的还有13楼的治疗。这华丽的新住院大楼,却并不具备同样华丽的医疗技术。尽管这世上几乎所有的住院大楼都这样,可那并不影响我对于化疗的怨念,对于自欺欺人和被欺的怨念。
再次回到9楼的时候,一直浮躁的心,居然安静了许多,那最后悬着一丝丝琴弦似乎变得坚韧起来。我每天去单位认真的工作,下班后就雄纠纠气昂昂背着饭盒到医院。我对着父亲微笑,对着病友微笑,对着医生微笑。然后,我找到那没人的角落把微笑狠狠的扔在地上,在用我的泪水冲洗着,冲洗着,直到那虚假的微笑无影无踪。
我一次又一次向远方的医生朋友求助,我们的电话会通很久,甚至比父亲剩下的日子还要久……
可是,结果终究只有一个。频发的呼吸急性症状,无疑是死神打磨镰刀的嚯嚯声。日夜翻滚的氧气过滤水,破灭这一个又一个升起而又消失的气泡。
血液开始凝固,呼吸开始凝固,强心剂开始凝固,声音开始凝固,点滴开始凝固,监视器开始凝固,回忆开始凝固……
只有儿子来到父亲床前,父亲那微微张开的双眼才划开这所有的凝固,带来一丝融化,一丝希望,一丝轮回……我和父亲之间已经断裂的琴弦重新连接到我和儿子之间。
我说,我父亲已经好起来了!而且,父亲再也不会得病了,至于住院,那更是一个匪夷所思的事情。
因为,家父仙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