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说,真神奇,每年高考都下雨。
24年前的7月7日,下着大雨,彼时的我正在参加高考,也正在奋笔疾书,那年的作文题目是《为六指做整形手术》,那是我学生时代写得最糟的一篇作文了。
1996.7.6,我们去看了考场,我们文科生的考场设在西山中学(一所职业中学),那天天气晴朗,有点闷热,但心情还不算沉重,毕竟那个年代考大学异常艰难,我们普通高中的学生考大学不是主业,我们主要是陪考。我的座位在靠墙倒数第三个,右手边是来自忠州中学的一名考生,男生。不知道他从哪里打听到我学习还算可以,试座结束后在操场上堵住我,要求我考试时把试卷给他看,还说他是复读生,这次必须考上,他爸是公安局副局长,让我放心,绝对安全。从小接受学校教育,从来不知道考试还可以这样,我不知所措,没有表态。结果考试时,他最先瞟到的是我最弱的一科,历史,看了几个选择题,估计觉得我的答案太不靠谱,以为情报有误,以后就再也没有打扰过我了。
7.7日的天气如朋友所说,大雨滂沱。按照原定时间从招待所出发,过一座桥便可以到达考点。走到中途,却被告知,由于晚上大雨,桥被洪水淹了,我们必须另择道而行。我们到达西山中学时,其它学校的考生已经进考场了,刘校长和陈老师一人撑伞,一人给我们发准考证。进教室时,广播正在宣布“现在开始答题”。一阵手忙脚乱,担心时间不够,整个过程来不及喘气,结果写完作文后还剩20分钟。答题效果可想而知,万幸的是,后来得知那年我的高考语文分居全县第二,第一名是一位往届生。
我们住在一个小招待所里,几张床拼在一起,一个房间住了十几个人。那个年代考大学的是少数,大多数人考完后就会出去打工。记得在学校时,早自习老师没来,我们几个成绩好点的在大声读书,几个睡觉的女生很泼辣地要求我们安静,不要影响她们睡觉,冷嘲热讽“考不上大学还不是和我们一样挖锄头...”。晚上我一般会点上煤油灯做几个数学题,大约12点睡觉。常常是半夜两三点被她们玩扑克的声音吵醒。凌晨五点过,我便起床就着路灯背书,我的政治历史不太好,直到高三学了古代史才开始对历史感兴趣了。高三时的历史老师罗老师讲得非常好,而且责任心很强,经常把我拉到办公室背书,他曾经说 “你这个样子考起大学了我手板心挖个麻雀给你吃”。就是靠着罗老师每天对我的监督与激励,我高考历史考了98分,之前我都很少上40分的。一个好老师可以改变、成就一个孩子的一生。高考的那几天,只有几个同学在安静地学习。那一群女生继续在房间打扑克,整个中午不得片刻安宁,根本无法入睡。结果在考我最擅长的英语时,我困得睁不开眼,直接在考场上睡了半小时再起来答题。那年,我的英语只考了108分,平常一诊二诊我都没下过130分,是英语老师的得意门生,甚至毕业很多年后,我的英语笔记本还被学弟学妹传抄。这一次考试失败,决定了我的人生。我没有上一本,与梦想的大学失之交臂,被一所二本院校录取,成为了一名老师。
如果说曾经经历了高考的我、当了老师的我有什么心得的话,那就是选择更好的环境。
为什么学区房那么贵那么火?因为每个父母都想为自己的孩子选择更好的环境、提供更好的机会。有的人说,是金子,在哪里都会发光。可是,不要用个例来代替大概率。在名校,大家都积极努力,学习氛围更好,从每个人身上散发出的生活学习的精神状态,会不由自主地让你对未来充满希望,大部队会不由自主地带动你自律、自省、前行,不断激发着你向他们看齐。在名校,老师也更加有责任心(当然普通学校也有好老师,我这里只谈大概率事件。)
那么在普通中学会怎么样呢?每天教室闹哄哄地,没几个人在认真学习,老师也讲不下去。至今记得数学老师阳老师一站上讲台就开始在黑板上写题,一边讲一边板书,根本不看我们一眼。下面看课外书的,聊天的,打牌的,上着上着会有几个高大的同学大摇大摆地迈进教室。阳老师若无其事地继续讲题。我自己当了老师之后才明白,当年的那些老师要么是反复告诉自己不要生气,要么就是练就了心如止水,才能这么佛系地教书。阳老师的板书非常工整清楚,一是认真严谨的工作态度,另一方面估计是为了照顾我们几个还在学习的学生。我的数学基础不好,中考时语文英语几近满分,就是数学拉了后腿才以3分之差与重点高中无缘。我每天上课就做“抄写员”,抄老师的板书,老师讲的最多能听懂三分之一。下课后就着笔记一步步揣摩、理解,不懂的就问同桌(同桌是数学学霸)或者老师。数学老师每天晚上到教室来,好像就是为了我问题一样。就是靠着这种死办法,我硬是一步步提高了,高考数学考了百多分。
不得不说,备受诟病的按成绩排位有的时候是有用的,当年陈老师把班上前6名编在同一排,然后是第七名,以此类推,方便我们一起学习。我们前面的几个同学都考上了大学。如果按照现在打乱了编,是公平了,没有歧视了,但大家一起混,我们全班都没人能考上大学了。所谓的公平、机遇是靠自己去争取的。
看成绩那天,我知道自己考得不好,不敢去学校。就在乡政府借了电话,打算冒充别人的声音问一下成绩。接电话的是历史老师罗老师,他当时是办公室主任,全校就他一部电话。他一下子就听出我的声音了,他高兴地说,“你考起大学了,你是最高分...”, 我不敢相信, “那肖!(他是班长)呢?”“他考了四百八十几”。那年,我是全校唯一一个文化上本科的,另一个是慧敏,她学的音乐。慧敏每周末都要到城里学钢琴,尽管她晕车很严重。冬天的早上,天还没亮,我打着电筒送她去搭车,然后我回教室上早自习,而她要坐三个多小时的车。别人都羡慕她有个当老师的爸爸,但没有谁能够随随便便成功,每一个人的成长都是付出了努力与汗水的。记得陈老师说高考结束后,他梦见我死了,几个老师合起来把我埋了,他就知道我一定考得上。陈老师、阳老师、欧老师、罗老师、唐老师还有刘校长,老师们用尽全力把我送出了大山。
《精进》里有这样几句话:“对自己的标准会不由自主地降低以适应这个环境,减少自身与环境的冲突,在一个低标准下,自觉‘满意’地度过每一天。”在中学的那几年,我很努力地学习,可是周围都是不学习的人,有时为了不被排斥、不被孤立,为了所谓的“合群”,真的会放任自己,偶尔假装不爱学习,加入她们毫无意义的闲聊或牌局。长大后的我才明白,大可不必为了合群而放弃自己的目标,赌上自己的一生。正能量的人自带光芒,自带磁场,自然会吸引一批同等能量的人,不需要改变自己,去迎合别人。
如果可以,选择更好的环境。如果无法改变环境,那么就要不断精进,“用牛人的标准要求自己,即使没有成为特别棒的那一个,那也一定好过现在的我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