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本书

 唐李世民为知大唐国运,命李淳风、袁天罡推演预测,李淳风运用周易八卦推演竟一发不可收拾,演出中华两千年变迁,袁天罡不禁推其背“天机不可泄露,适可而止罢。”故此其书名曰《推背图》;明成祖朱棣因此书深感不安,便下令将其谶语、颂曰打乱顺序,复而出版,使不知其所云,而原本《推背图》也令天下人趋之若鹜。

(一)

周忠,一般人的家里不会给孩子起这种名字,这个名字也确实不是周忠他爹给起的,而是周忠的东家帮他起的,“忠”不仅仅是东家对他的希望,也是对他的警示;不过,他的东家可能忽略了一个问题,名字或许会影响一个人的命格,但绝对不会改变一个人的品行。

周忠现在在本城最大的酒楼“狮子楼”,对面坐着一人,用“沐猴而冠”形容绝对贴切,五短身材穿着松垮大袍,就像面口袋里放个鸡蛋,脸上一个十字刀疤,非但没添凶恶,反而增出几分滑稽。

周忠可没心思嘲笑他,因为心里装满了恐惧与紧张,要说还有余地的话,那也是一丝丝的期待。

“周大管家!莫要担惊,我虽然是个土匪,但我也是个有文化的土匪,你看看。”说着,那人从怀里掏出一本《三字经》,“看到没有?‘苟不教,性乃迁’其实我当土匪的目的是为了当状元!”

周忠赶忙应承“八爷学富五车,日后一定高中状元!”

八爷一听,哈哈大笑“怡红院的小梅也这么说!日后一定高中状元!哈哈。”笑完颇有几分惆怅的晃了晃手里的文扇,“可是我这个月,天天去日她,现在还没中状元,是不是还没到一个疗程?”

周忠有些尴尬“八爷,您把这当药可不成。”

八爷又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我开玩笑呢,我知道日她不管用,这不才来找周大管家你了嘛!”

周忠一听,脸都红了“八爷,莫开玩笑,我有顽疾在身,我有痔疮。”

八爷笑容一僵,脸上的刀疤又红又鼓,仿佛要跳出来;

周忠一看八爷不高兴,赶忙硬着头皮道“如果八爷非要...我忍一忍也行...”

“去你妈的!”八爷一把将桌子掀翻,“老子拿你当兄弟!你跟老子装糊涂?”门外的白扇面和一班弟兄听到声音赶忙破门而入,白扇面名叫王八甲,八甲这个名字是他父亲起的,寓意“八门”和“遁甲”,有深度又好听,可惜摊上的姓氏不好,王八甲,不就是王八壳子嘛。

王八甲一把拉住八爷挥着凳子腿的手,“八爷,消消气,这是怎么了?进来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嘛?”

八爷怒吼道“这小王八蛋跟老子装糊涂!”

王八甲一听,老脸一红“八爷好好说话,别骂街!骂街也行,能不能别提王八!”

八爷为难了“老甲,你这就是难为我了,你也知道我的词汇量有限。”

王八甲赶忙帮着八爷拍胸口顺气“八爷,咱是文人,咱以后要当状元,尽量不骂人。”

一提当状元的事,八爷终于安分下来,示意弟兄们将刀归鞘,坐在唯一一把还没倒的椅子上,面对满地狼藉与吓得瑟瑟发抖的周忠,八爷伸手捡起一个四喜丸子,边嚼着丸子边含糊不清道“我是个文人,‘苟不教,性乃迁,’今天我就替孔圣人教教你,江湖上混,一定要讲道义,当初说好了我花三百两买你东家暗镖的具体情报,对不对?”

周忠颤抖着点点头,这一点头晃下数颗冷汗;

“老子问你话呢!对不对?”

“对..对。”周忠诺诺道,

“大点声!狗不叫!你他娘的是狗?”

“不..不是。”

“那还不给老子叫!”

“对!”周忠连惊带吓,嗓子都已经劈了,

八爷吃干净手里的丸子,舔了舔手上的油,从怀中掏出一张三百两的银票,一巴掌按在周忠的脸上“说!”

“周奎郎在定远镖局请了两位镖师,明天寅时,让两位镖师打扮成孝子状押着一口棺材送到宁王府,他们不打算走官道,所以不知具体会路过哪里,只知道一定会经过马家村,八爷您可以在那里下手,货就在棺材里。”周忠背书一般说完这些话,仿佛用尽所有力气,瘫软在地上。

八爷一拍手“这不就结了?撤!”

八爷一声令下,带着众人走出雅间,没走几步又折返回来,在狼藉中翻出那本《三字经》,冲着还没回过魂来的周忠晃了晃,

“记住,老子八山枪是文人!”

(二)

周忠揣好了那张油腻腻的银票,走出狮子楼,卖了一斤烧酒,几口喝净才算缓过神来,自言自语道“今天运势不好,还是不去了吧。”转念一想“说不定就否极泰来了呢?还是去吧。”转念又一想“算了,我还没有过这么多钱,回去睡一觉捂热乎点也行啊。”就在他准备回家的时候,一阵风吹过来,拍在脑门上,酒劲顿时上来了,“周忠啊周忠,你个没出息的货,人家八山枪,一个土匪!都有中状元的梦想,你说你咋就没有一夜暴富的梦想!走!”自己给自己一鼓劲,转身直奔“虎头宝局”而去。

来在“虎头宝局”门口,周忠刚准备迈步进门,便被把门的伙计拦了下来,伙计冷嘲热讽道“呦呦呦,这不是周大管家吗?头几天您可是把裤子都输没了,今儿怎么还敢来啊?”

周忠醉醺醺的一拍腰“哼!看看这是什么?”

伙计纳闷道“什么啊?”

周忠一仰勃,骄傲的说“新裤子!”

“滚!”伙计气不打一处来,一脚踢在周忠的屁股上,“周忠,别喝点酒就耍疯,虎头宝局有新规矩了,身上不带着一百两可不让进!”

周忠的酒劲越来越大,自己小声嘀咕道“怎么说我也是周奎郎的管家,虽说是三管家,三管家也是管家,平时在周府受他们的气也就算了,出来了还要受一个小伙计的气,老子怎么说也是见过八山枪的人,还能让你个小伙计给欺负了?不行,我要打他,打他之前我要热热身,我要伸腰,我要压腿...”

伙计一看自己说完话周忠开始嘀咕起来了,又听不清他说的什么,出于好奇,便问道“周忠,你干嘛呢?”

周忠脱口而出“我要压腿!”

伙计一听,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你要干嘛?”

“我要压腿!不行吗?”周忠借着酒劲喊道,

伙计脸一沉“周忠,是个爷们就再喊三声你要干嘛?”

“三声?三十声三百声我也敢喊,我要压腿!我要压腿!我要压腿!”

伙计一挑大拇指“好,是个爷们,有本事你就别跑,你等着!”

周忠看着伙计慌慌张张的跑进宝局,心里好笑“嘿嘿,我还没说要打他,只说自己要压腿热身就给他吓跑了,看来我还是很威风的嘛!”

单说伙计进了宝局找到账房先生“司徒先生不好了!”

司徒先生刚点了一袋烟,正准备抽呢,看到伙计小五慌不择路的跑到自己面前,不禁皱起眉来“年轻人毛毛躁躁的,天塌了还是地震了?”

小五被先生训斥赶忙稳下心神“司徒先生,周忠要押腿,他要跳宝案。”

司徒先生眯起了眼睛“周忠?周奎郎的那个三管家周忠?”

小五赶忙点点头,

“我们掌柜的和周奎郎井水不犯河水,他走他的白道,我们走我们的黑路,他干嘛要让人来砸我们的场?而且那周忠平日里窝窝囊囊,他敢押腿?敢跳宝案?”司徒先生身为账房,毕竟老道很多,

小五一看司徒先生不信,感觉自己受了冤枉“先生,我不敢撒谎!不信的话您跟我去门口看看吧!”

司徒先生点点头,跟随小五去门口一探究竟。

周忠现在醉的实在不像样子,人喝多之后总会反复念叨一句话,而周忠念叨的就是“我要压腿,我要压腿,我要压腿。”

司徒先生一看,不禁冷笑“好你个周奎郎,想砸场也不挑一个胆子大点的,挑周忠这么个窝囊废,为了壮胆这是喝了多少酒?”想到此高喊一声“来人呐!清场!请周大爷入座跳宝案!”一声令下如山倒,手下人忙活起来,将其余赌徒请出宝局,偌大的虎头宝局只在大厅摆下一张条案,一头围绕一把紫檀太师椅站着以司徒先生为首的二三十号打手,一头坐着醉醺醺的周忠,还在念叨着“我要压腿...”

司徒先生笑了笑“周管家,你知道跳宝案子什么后果吗?一种是打你个四面见线,骨碎肉烂,你若是能挺得下来,从此以后我们宝局开一天,你就吃一天的利钱,开一年,你就吃一年,二种就是您说的押腿或者押手,您押,我们掌柜的也必须要跟押,开一局如果您赢了,我们掌柜的就要把腿砍下来,反之则是您把腿留下,但这押腿可就没有吃利钱这一说了,您确定还要押腿?”

周忠醉得哪里还听得进去这些话“我就是要压!你管我?我现在就要压!”

司徒先生冷笑暗想“不出所料,这就是砸场子啊。”

这时一声呼喝“黑大爷到!”

众人一齐向门外看去,来者穿一身青,身材瘦高,肤色惨白,八字眉、垂眼梢、鹰钩鼻、薄嘴片,微微有些驼背,给人一种阴森之感,纤细的手腕上挂着一支黑葫芦状的鼻烟壶,此人正是虎头宝局大掌柜——黑葫芦。

司徒先生众人赶忙鞠躬高喊“恭迎掌柜!”

黑葫芦没说话,摆摆手示意众人免礼,晃晃悠悠坐在那把一直没人敢坐的太师椅上,带来的四五十号随从自觉混入原来那些打手中,站在黑葫芦身后。

“司徒庚。”黑葫芦没理周忠,先叫司徒先生,那声音就像针刮瓷器一样,难听又不挟杂任何感情,让人听了直冒冷汗。

司徒先生赶忙应诺“在。”

“爷我混的如何?”黑葫芦面无表情,微挑着下巴问道;

“大爷您可是呼风唤雨的人物!”司徒庚如实答道,

“哦,也就是说混得不赖,是也不是?”

“是。”饶是跟黑葫芦混了二十年的司徒庚也从没看透过黑葫芦的想法,每次听黑葫芦训话之后,司徒庚都要失眠好几天,所以司徒庚也总结了一个方法,听黑葫芦训话千万别多回答。

“哦,爷我有几个宝局你还记得吗?”

“三个。”

“哦,哪三个?”

“虎头、豹头、枭头。”

“哦,豹头、枭头可曾有人跳过宝案?”

“没...没有。”司徒庚明白了,屈膝跪倒在地,低头不再说话,小五看到司徒庚跪倒,也陪着跪在地上,黑葫芦多看了一眼小五,这才转而看向周忠,周忠此时已经睡着了,呼噜打得震天响,黑葫芦没说话,抬起左腿,重重的落在桌案上,声音将周忠吓醒,周中此时有些醒酒,环顾了一下四周,拼命回忆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黑葫芦拧开鼻烟壶,挖出一撮磕在拇指与食指拢出的虎口上,送到鼻孔,轻轻一吸,仿若登仙般舒畅,黑葫芦看着周忠,冲身后勾勾手指,一个新来的打手为了表现自己,赶忙抢先来在黑葫芦身边,黑葫芦指了指周忠对着打手说“让他醒醒。”

打手应了一声“是。”走到周忠身旁,一只手将周忠拎了起来“瞎了你的狗眼!敢跳黑大爷的宝案,你是不想活了?”

“阿嚏!”黑葫芦打起喷嚏来,吸了鼻烟一定要狠狠的打上几个喷嚏才舒服。

“你他妈还准备压腿?信不信把你三条腿都给剁了?”那打手骂得起劲,完全没注意到其他人像看傻子一样的看他。

“阿嚏!”

“来啊!押啊!来!把腿给老子放上来!”这时他若是看看黑葫芦那些老手下的眼神,他会注意到那完全是看死人一般同情的神色。

“阿嚏!”

“妈的,老子今天让你押...”

“行了。”黑葫芦打断打手的话,“把他鼻子切下来喂狗,轰出城五十里。”

新人打手一听赶忙应承“是。”正准备拔出匕首切周忠的鼻子,不料自己被几人制住,还没来得及说话就感觉眼前银光一闪,嘴里灌满了血腥味,制住他左臂的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声道“兄弟,若是以后有缘能继续为黑爷效力,记住,黑爷最厌恶别人在他吸鼻烟打喷嚏时说话,”

周忠看着被架走的“没鼻子”,心里不住打颤,才知道自己喝醉时竟然招惹了传说中的黑葫芦,正要开口解释,只见黑葫芦又吸了一口鼻烟,心想“坏了,这下想说话解释也不行了,前车之鉴就在那摆着呢,我鼻子长得最好看,要是被切了那还了得?”正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有两人不声不响的走过来。

“阿嚏!”将周忠的腿搭在条案上;

“阿嚏!”两把牛耳尖刀插在腿两边,不动还好,但凡稍微动一下,就是两条伤口;

“阿嚏!”荷官已经站在条案正中间晃动骰盅;

“阿嚏!”骰盅恢复平静;

“大!”黑葫芦喷嚏打完,用手帕擦擦鼻子,冲着周忠一抬手,示意该他了,

周忠此时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啊,赌桌上的规矩,只要骰盅开始晃动,就代表赌局已经开始,但凡退出就代表认输,身旁站着的一位打手将一把巴掌宽的钢刀悬在周忠桌子上的腿上方,镜子般的刀身倒映着周忠自己惊恐的脸,“小...小...”周忠感觉自己的心脏疼的要命。

荷官一抬骰盅“六,大。”

刀一举,周忠才看到对面的黑葫芦与桌子上那块骰子,“小...小的知错啦!”

黑葫芦挤压着鼻翼,漫不经心的说道“砍。”

刀落下时,周忠又看到自己的脸,

就在刀刃已经轻轻贴到周忠的裤子时,“慢!”

这对于周忠来说,黑葫芦那尖锐沙哑的声音无异于天籁,

“谢谢黑大爷!”周忠已经哭了出来,

黑葫芦没有理他,对着握刀的打手勾了勾手指,那人赶忙走到黑葫芦近前,黑葫芦拿过他手里的钢刀,狠狠的剁在青石砖地上,剁下,抬起,剁下,抬起,直至本来锋利的刀刃卷了刃方才收手,递还给他,“去吧。”

周忠已经能想象到那把钝刀一下不成又一下,反复劈在自己腿上的场景,一定是血肉横飞,当劈到骨头或者筋的时候还要用它反复的剁砍,他已经不敢想象,这时他想到钱!他有钱!“黑大爷!我有钱!我怀里有张三百两的银票!全都给您!我求求您放我一马!”

黑葫芦示意那打手掏出周忠怀里的银票,拇指与食指捏起,看了看,优哉游哉道“继续。”打手举起刀就要砍,周忠歇斯底里的喊“我知道周奎郎的秘密!”

黑葫芦至始至终无精打采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赶忙一摆手“什么秘密?”

周忠虚弱的道“周奎郎要给宁王献宝,他在定远镖局请了两位镖师,后天寅时,让两位镖师打扮成孝子状押着一口棺材送到宁王府,他们不打算走官道,所以不知具体会路过哪里,只知道一定会经过马家村,您可以在那里下手,货就在棺材里。”

“说完了?”黑葫芦心满意足的问道,

“说完了。”周忠的脸上已经糊满了眼泪,

“哦,继续。”

血肉横飞,周忠猜的没错,砍到骨头和筋时确实剁得很费劲,不过还没等他看到这幅场景,他就已晕死过去了,倒不是因为疼得,主要是因为憋得,因为就在他哀嚎的时候......

黑葫芦吸了一口鼻烟。

(三)

周奎郎边绕着买来的棺材转圈,边啧啧称奇,要说这“福云祥”的棺材就是好,红木面阴沉里,严丝合缝,头刻祥云,脚画莲花,细微之处见真功夫,大管家周孝看到主子很满意的表情,这才放下心来。

周奎郎拍拍周孝的肩膀,“周孝啊,这福云祥的棺材是真不错,大爷我百年以后也一定要用这福云祥的棺材,对了,买它花了多少钱啊?”

周孝弓着腰“回爷的话,连棺材加上陀罗经被,总共五十两银子,那杨掌柜开口就要八十两,小的跟他砍了半天的价才砍到五十两。”

周奎郎点点头“好样的,大爷我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他肯定看到你是我的大管家,所以故意开高价砸你,哎?你没让他赠送点东西?”

周孝笑道“大爷,瞧您说的,就算他不饶,还不许咱拿吗?”说着打开棺材板,掀开陀罗经被,里面塞满了东西,一捆白麻布、三束纸花、四五个贡果、一杆牵引幡。

周奎郎拍手称赞“哈哈哈,好样的,不愧是我周奎郎的大管家!”越看这棺材周奎郎越喜欢,“周孝,你扶我一把,我躺里试试!”周孝知道自己的爷挺没溜,也不阻拦,周奎郎躺进去之后倍感舒适“嚯!这里面空间不小啊!我看能躺两个,你也进来啊!周孝。”

周孝连忙摆手“爷,我看就算了吧,我也用不起这么贵的棺材。”

周奎郎爬出来,让其他下人下去,只留下周孝,在其耳边轻声道“现在棺材和镖师都有了,还差一具尸体啊,这玩意去哪找?”

周孝嘬了嘬牙花子“实在不行,咱去城外挖一个?”

周奎郎拍了拍手“好样的,去吧,大爷我送你把新铁锹!”

周孝一屁股坐地上“大爷您别开玩笑,这种事儿我可不敢。”

周奎郎一摊手“你不去,我不去,难道尸体会自己走上门来?”

“大...大爷...我回来了...替小的做主啊...”

周奎郎望向门口,吓了一大跳“这是个什么东西?”

周孝挪步到近前观瞧,原来是周忠,只见其浑身被鲜血染透,左腿已经不见,“周忠!你这是怎么了?”

周忠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我...再也不压腿...了!”说完便一命呜呼,

周孝惊恐万分“大爷这可怎么办啊?”

周奎郎拍拍手“哈哈,天助我也,尸体自己走上门来了!”

万事具备,只欠寅时。

(四)

金背、铜云刚入定远镖局不到一个月,这也是他二人学艺下山后的第一份工作,大掌柜常年不在,如何出镖全看二掌柜罗先生的安排,那些跟他关系近或者给其“上供”的镖师便出镖不停,而出镖的次数又与收入直接挂钩,这就让有钱的镖师更有钱给罗先生送好处,循环往复,便让金背、铜云很头疼,这么下去,啥时候才能赚够媳妇本儿?后来二人索性心一横,把师父送给他俩的“两仪刀”当到永兴当铺,换了八十两现银用来打点罗先生,这才勉强得到二人的第一次出镖,本来罗先生还想给他俩配一个经验丰富的伙计,可是后来一看,就是运送一口棺材而已,哪里需要那么兴师动众?便由着他俩去吧。

二人穿着打扮弄好之后,静等寅时。

金背掰着手指跟铜云说“师弟,你说这一趟咱俩能挣一百二十两,回来后的第一件事是赎回两仪刀,还剩四十两,要给罗先生好处费,怎么也得三十两,里外里咱俩这一通忙活才能得十两,主要永兴当铺本身还是周奎郎的产业,他就相当于花四十两出了一趟镖,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铜云劝解道“师...师...师兄,账不能...这...这么算,你想...想...想啊,咱...俩...”

金背一拍铜云的肩膀“行了,时间到了,咱该走了,师弟你唯一的作用就是可以消磨时间。”金背有时候也感到很奇怪,为何自己结交的朋友都是怪人,不是磕巴就是恋尸?

                        (五)

马家村又叫棺材村,常言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马家村靠着祖上传下来的手艺吃饭,传闻马家村数百年前就依靠制作棺材为生,一只延续至今,京城最大的棺材铺“福云祥”都是直接在马家村订货。

马家村现任村保叫马重六,村子对于起名字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六月初六出生便叫重六,八月初八出生便叫重八,四月初五出生便叫四五,这种起名技巧简单易懂,顺便还能记住生日,可谓一石二鸟,但是事情就怕巧合,马重六有三个儿子,大儿子名叫“马也重六”,二儿子名叫“马又重六”,三儿子名叫“马还重六”。

马又重六的相貌比大哥、三弟要精神很多,所以在择偶要求上也苛刻很多,高不成低不就,如今大嫂与弟妹都已经身怀有孕了,他连媳妇的毛都还没碰到呢,马重六替他着急,他自己却完全不放在心里,每天该上山伐木时就去伐木、该吃饭便吃饭,也算自得其乐。

可是这几日,马又重六有些反常,每天天还没大亮便去上山伐木,天完全黑下来才回家,也不在家吃饭,回到家蒙头便睡,如此反复,刚开始的时候回到家还会象征性的带些木材回家,后来越来越过分,索性连伐木的家伙都不带了,而且大哥马也重六发现自己的二弟面色越来越难看,头几日还只是渐渐没有血色,如今已经面色青紫,眼睛已经混浊不堪。

马也重六趁二弟睡觉,跟自己的父亲与三弟商量“爹,老三,老二最近这脸色可越来越差了,我们......”

马重六很欣慰,自己的老伴死得早,一个人把三个小伙子带大,没什么事是比兄弟三人互相关心更重要的了,自己这几日很忙没时间关照老二,马也重六身为老大能替自己关心二弟,看来自己就算死了也能瞑目了。

马也重六接着说“我们......是不是可以谈谈分家的事了,我和老三都成家了,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啊。”

马还重六一皱眉“大哥你说啥呢?现在是说分家的时候吗?”

马重六本来被马也重六气得心寒,老三一席话让他温暖不少,

马还重六接着说“分家也得等二哥死透了再说啊,你看看他现在那德行,能不能活过今晚都不一定,咱明天再跟爹聊这个问题也好啊!”

马重六气得牙根发痒“你们两个兔崽子!老二得了点病就已经想着分家,我要是死了,你们还不得分了我的尸?我知道你们怎么想的,老二要是在,你们得的东西就少,老二没了,你们得的东西多,我知道,我也告诉你们!你们想的美,我还活一天,你们就别动分家的念想!”言罢摔门走了出去。

老三埋怨老大“你说你,性子那么急干嘛,眼瞅着他要断气,你就不会等他死了再跟爹说这个事?”

老大嘬了嘬牙花子“我不是让爹有个心理准备吗,咱也好准备准备,谁曾想爹还生气了,唉。”

不多时,马重六回来了,身后跟着神汉马四五,马四五算是马重六的远房堂弟,平日也挺喜欢马又重六这个侄子,听马重六说侄子病倒了,便赶忙过来看看,老大老三看到爹还铁青着脸便也没多说话,老老实实的跟在爹与堂叔的身后端茶倒水,马四五翻了翻马又重六的眼皮,号了号他的脉搏,眉头拧在一起像个麻绳疙瘩。

马重六赶忙问道“咋样?”

马四五摇摇头“老哥,咱这孩子中了狐毒了,他最近有没有反常的地方?”

马也重六赶忙搭茬“有有!老二这半个月天还没没亮就进山,天大黑才回来,也不吃饭也不说话,倒头就睡。”

马四五一拍巴掌“你们怎么不早点去找我?”

马重六重重的哼了一声“我这段时间基本不在家,一直在工坊忙福云祥的货,这两个小兔崽子根本就不把亲兄弟放在眼里,我也是今天回家才发现老二病得这么严重。”转而一把抓住马四五的手“兄弟,我家老二到底怎么了,啥病啊?啥是狐毒啊?赶快给他治治啊。”

马四五叹了口气“唉,大哥,不是兄弟我推脱,我是实在治不好啊!”

马也重六给马还重六使了个眼色,马还重六把马重六和马四五让到外屋“爹,叔,咱去外面说话,别打扰二哥休息。”

两人没多想便到外屋坐下,只留下老大老三在屋,马四五接着说“大哥,你还记得咱五大爷吗?”

马重六想了想“记得啊,那时候咱还小,听家里大人说被山神带走了。”

马四五点点头“唉,那是大人骗咱呢,五大爷是被山里的狐狸精迷住了,最后阳气泄尽,死了!”

马重六一听,浑身颤抖“莫非......”指了指马又重六的屋子,

马四五叹口气,又点了点头,

马重六拍桌而起“我这二儿子不是乱伦了吗!那可是他五奶奶啊!”

马四五气得一咧嘴“我的哥!你咋不会抓重点呢?重点是咱孩子最后也得跟咱五大爷一样!阳气泄尽了!”

马重六听罢一屁股坐在地上,“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马四五以手扶额,不住摇头;

就在这时,只听屋内马也重六和马还重六惊呼“二弟!”“二哥!”,

马重六和马四五赶忙推门进屋,只见老大老三痛哭失声,马又重六面色乌紫,二目圆睁,马四五上前观瞧,又是摸脉又是探鼻息,而后失神的坐在旁边“哥,又重六他...走了!”

马重六听罢抱着马又重六嚎啕大哭“我的儿啊!五大爷啊!你咋不管好五大娘啊!”

马四五一听此话,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把拽住马重六“哥!当务之急是保护好咱们自己啊!”

老大和老三一听“叔,啥意思?”

马重六也一头雾水,马四五解释道“哥,还记得咱五大爷当年死后诈尸的事吗?这种死法和正常死法不一样,体内阳气泄尽,阴气旺盛,当夜子时必会诈尸啊!”

马重六已经哭得神智恍惚“诈尸就诈尸!他就是诈尸也是我的儿子!”

老大和老三一听可不乐意了“爹!他是你儿子,咱俩就不是了?更何况你大儿媳和三儿媳都正怀着咱老马家的种,这要是出了事可怎么得了?”

老大老三说,马四五也跟着劝,这才让马重六答应当即入殓,马家村本来就是棺材村,又属马重六的手艺最好,想找个棺材不算难事,马重六搬来福云祥定制的棺材,红木面、阴沉里,严丝合缝,头刻祥云,脚画莲花,别提多讲究了,马重六边看着老大、老三把马又重六放进棺材边又失声痛哭“想我马重六,做了一辈子棺材,临了看着自己的亲儿子躺进自己做的棺材里,这是什么滋味啊!”

马四五安慰着马重六,让马也重六和马还重六赶快把棺材抬到村口那棵大柳树下,柳树又叫“鬼怖木”,可以压制诈尸;老大抬着棺材头,老三抬着棺材尾,二人一路上没有说话,倒不是因为悲伤难过,而是因为心虚,老二马又重六身子虚倒是不假,可还没到致命的地步,刚才二人互使颜色把马重六和马四五支去外屋,是为了要对老二下手,两个人忙了半天,终于用枕头将马又重六活活捂死在床上。

二人也不说话,加紧脚步向村口方向走去,

“大哥!”

“别说话!”

“大哥!”

“都跟你说了,别说话!”

“大哥!不说不行,我咋感觉棺材里有动静?”

马也重六一听这话,停下脚步细细听去,果然棺材里有“咚咚”敲击声,这一下可把二人吓坏了,把棺材一扔就往家中跑去。

这让一伙人又失望又高兴,为首之人正是龟封山当家——八山枪,八山枪早就在村口做好了埋伏静候周奎郎的棺材暗镖,眼瞅着前面有两个人抬着棺材向这边走来,刚准备下令,谁曾想那两个镖师竟然撒丫子跑了!“哈哈哈,这当了文人就是不一样,孔夫子都保佑我,不费一丝力气,镖就到手了!哈哈哈!”

白扇面王八甲有点狐疑“八爷,这也到手的太简单了吧,事出异常必有妖,我觉得不太对!”

八山枪一拍王八甲的后背“老甲,你懂啥,你看那两人刚才明明停顿了一下,肯定是他俩发现了咱的埋伏,知道打不过所以跑了,有啥异常的,苟不教性乃迁嘛!兄弟们!带上棺材!扯呼!”

八山枪领众人撤退不提,单说马也重六和马还重六急忙忙跑回家中,马四五也有些惊慌“咋了?诈尸了?”

二人一齐频频点头,

马重六一听,“不行!我一定得看看老二去,这孩子命苦!死了也不得安生,我要是不看看去我得后悔一辈子!”说罢就要向外走,

被老大老三给拦了下来“爹!你这一去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可咋办啊!”

马重六回头一人啐了一口“你们两个小兔崽子巴不得我死呢吧!我死了好分家啊!我告诉你们,今天你俩要是不陪我去看看你们的亲兄弟,我立刻把家产都给卖了,把钱分给全马家村,一分钱都不给你俩!”

二人拗不过马重六,只好硬着头皮跟着爹去,马四五也知道堂哥的痛楚,而且毕竟自己是干这行的,跟着去也能保证堂哥安全,便也跟在其后。

四人来在老大老三放下棺材的地方发现哪里还有棺材的影子,老大哭着说“你看看!我说啥了,不让您来您偏来,这下好了,老二不知藏在哪,一会冷不丁出来把咱们的脖子都掐折!一个都别想跑!”

马四五跟马重六说“哥,不对啊,这诈尸归诈尸,棺材怎么也不见了?”

马重六跟着了魔一样,也不理他们,独自向村口走去,边走边唤“老二啊!你跑哪去了!”

这时远远走来两位,身穿重孝一前一后的扛着一副棺材,

“铜云,这是咱俩出镖的第一天,走了差不多有十个时辰了吧?前面就是马家村,咱过去找户人家吃点饭睡一觉,明天接着上路!”

“嗯...嗯,行...行...我现在...又渴...又...又饿...就...就想吃...吃...点东...东西...好...好...好睡...睡上一...一觉”

“唉,就喜欢带你走远路,这一路上你才回答我不到十句话,咱就到马家村了,争取你说完三十句话咱就到宁王府了!”

二人边说边走,便来在马家村村口,金背发现在村口竟然有四个人,刚要打招呼请求借宿,马重六一眼就看到二人抬着的棺材了,自己做的棺材自己当然认得,老大、老三、马四五此时也发现了那棺材,老大不住冷笑“好你们两个贼啊!可吓得我们不轻!”说罢随手抄起一块砖便拍了过去,老三紧跟其后,马重六、马四五也加入战团,金背、铜云旅途劳顿外加不明不白,这仗怎么打?不多时便被四人捆住手脚抬回家中,马四五依旧建议把棺材放在柳树下,明天再管。

四个人扛着两个人走进村子不提,单说那放在柳树下的棺材,月光照在柳树上,投下飘忽不定的树影扭捏摇摆,弄得莲花、祥云也多了几分妖气,突然,棺材旁边的土松了松,钻出一个人,此人蓬头垢面看不清长相,穿的也是破衣烂衫看不出本来颜色,腰间挎着一个牛皮包裹,手里握着一把洛阳铲,看到棺材是又惊又喜“嘶啊,我说怎么原来的路出不来呢,是被这玩意挡住了,害的我拐了个弯,差点憋死!”把铲子别在腰间,有些期待的搓了搓手“嘶啊,谁干嘛把个棺材放在这啊?不管了!来,让我看看这是男的还是女的!”说罢,就像犯了瘾一样,熟练的起开棺材钉,打开棺材盖,映入眼帘的是一具血肉模糊无左腿的男尸,换做别人肯定会感到恐惧,最少也会有些不良反应,可是他却没有这些感觉,只是感觉很失望“嘶啊,怎么又是个男的,我都多久没开荤了!”

那人没精打采的将周忠浑身上下寻个遍也没找到值钱的东西,这时忽听得附近有大批的马啼声,连棺材盖子都没来得及盖,那人赶忙又钻进地下挖好的洞穴中,消失不见。

大概三十人左右骑马来到柳树旁,为首者正是黑葫芦,黑葫芦环顾四周,发现竟无一人,只有孤零零的一口棺材陈在大柳树下,心里也有些疑惑,翻身下马走近观瞧,“这不是周忠吗?”那些打手看后也很疑惑,几个人把棺材里外寻了个遍,也没能找出什么东西,黑葫芦闭目半晌“行了,别猜了,咱们上当了。”而后吸了一口鼻烟,手下人也不敢问话,只能静静的等待指示,“把那周忠鞭尸一百,扔山里喂狼。”“棺材呢?”“劈了烧火。”

马重六家别提多热闹了,

“你说!你偷我儿子干嘛?”

“谁偷你儿子了!”

“对...对啊...谁...谁...偷你”

“还敢狡辩!眼看着你俩抬着我儿子的棺材!”

“对啊!眼睁睁瞧着你们抬着我二弟的棺材,害得我们吓一跳!还以为诈尸跑了呢!”

“我们是定远镖局的镖师!那棺材是我们的暗镖!”

“偷...偷...你儿...儿...子了”

“镖师?你俩要是镖师,我就是县太老爷了!”

“对啊,也不看看你俩那点本事,还镖师?都打不过我大哥,还镖师?”

“我们...怎...怎么...可...可能...偷...偷...偷你...你的儿子”

“我们真是镖师!这样,如果你们不信的话,咱们去开棺验尸!看看里面到底是不是你们的儿子!”

“好啊!谁怕谁!走!”

“走!”

“我...我们...偷你...儿...儿子...有...有...什...什么好...好...好处...”

“你能不能让你这个朋友别说话了,我听的闹心。”

六人重新回到柳树下,哪里还有棺材的踪影,六人同时慌了神,金背、铜云心想“完了,第一次出镖就把镖给弄丢了,这回别说是赎回‘两仪刀’了,自己的命可能都保不住了。”那四人心想“完了,终究还是诈尸了!这下可如何是好?”

同时沉默了有两刻种,金背率先开口骂道“都他妈怪你们!我们的镖不见了!你们怎么赔?”

马重六一听这话也是火冒三丈“赔?要赔也是你赔我!你们把我儿子弄哪去了?”

吵了半天,天已蒙蒙亮,这时铜云发现地上的马蹄印,暗中指给金背看,金背也知道跟这帮人完全是在浪费时间,既然有线索就要追查下去,二人趁四人不备,使开十二个字的跑字功转身便跑,顺着马蹄印找了下去,马重六拦下了欲追的老大老三,“追他们也没用,天也亮了,咱赶快把村里的人召集起来,看看老二诈哪去了啊!一定要让他入土为安啊!”

马重六是村保,召集人手不成问题,不多时便撒下数十个青壮年沿着马家村周围找了起来,找了一天愣是没找到,只找到了一具陌生的死尸,还少了一条腿,马重六看到周忠的尸体不禁想到自己的儿子,不觉老泪纵横,“唉,我那儿子现在在哪呢?是不是也尸骨不全了?咱做点好事把他埋了吧。”几个村民帮忙,帮周忠埋了后还起了一个坟包,这才散去。

没多久,一个人来在坟前,“嘶啊,新坟!也不知是男的还是女的,我来看看!”

                        (六)

官道旁有个“牛家老店”,掌柜的姓牛,叫牛玉蒲,妻子去世的早,只留下一个女儿叫牛玉兰,父女二人共同经营牛家老店,今天生意不错,牛玉蒲挺高兴,刚准备让女儿烫壶酒准备喝上几杯,

忽然门外传来一声嚷叫“岳父!你的状元郎女婿来啦!”

牛金兰俏脸一红刚准备去接,便被牛玉蒲给瞪在原地不敢动弹,八山枪领着人进来一眼看到牛金兰“娘子!可想死你的状元相公啦!快来让相公抱抱!”说罢张开双臂就奔牛金兰而去,牛金兰以手掩面“啐,不要脸。”说罢转身去了后院,八山枪被撩的欲火焚身就要去追,只见牛玉蒲三指扣住八山枪的手腕轻轻一抖,便让八山枪浑身酸痛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牛玉蒲皱着眉“八山枪,你还来纠缠我女儿作甚?”

八山枪虽然人趴在地上,但气势可没减“岳父!啥叫纠缠啊,是你说只有状元才配娶金兰!我费尽千辛万苦才...”话还没说完,王八甲便附在八山枪耳边轻语“八爷,现在您还没学成呢,等一会咱把那本书取出来,您学会了再跟牛玉蒲说也不迟啊,到时候您就真是状元了,咱也能给牛金兰小姐一个惊喜,岂不美哉?”

八山枪听罢不住点头“老甲,还是你聪明,等我当了状元,我封你当探眼!”

王八甲一咧嘴“八爷,那是榜眼。”

牛玉蒲懒得听他俩说什么话“八山枪,要是没事就请出去吧。”

王八甲站起身“你开的是店,我们八爷住的也是店,怎么?牛先生清高到连买卖都不做了?”

八山枪此时也缓的差不多了,刚刚牛玉蒲是掐住了他的寸关尺,并不会致命,酸麻劲儿过去也就好了,八山枪活动着筋骨,一脸讪笑“对啊,岳父老泰山,我们是来住店的,咱都是文人,别总是动手动脚的。”

牛玉蒲拿这两个无赖没办法,“住店可以,别岳父岳父的胡叫。”无奈去帮他们开了三间房,并叫后厨准备饭菜。

八山刚刚怕牛玉蒲生气便把棺材藏在马厩,趁现在牛玉蒲在忙,赶快命人把棺材抬到自己房间来,只留下王八甲,反锁好了房门,这才打开棺材,八山枪和王八甲凑到棺材旁,只见棺材里躺着一人,面色铁青,二目圆睁,嘴张的老大,看来死的很是痛苦,八山枪和王八甲见惯了死人,所以也不在意这些,开始在他身上翻找东西;

“别...”

“老甲,你说啥?”

“八爷,不是你说话吗?”

“别...碰我...屁股。”

“...”

“...”

“老子去你妈的!装死!”八山枪一怒之下抽了马又重六一个耳光,这下倒好,马又重六彻底坐了起来。

“你他妈是人是鬼?”八山枪不怕这些,可王八甲差点昏了过去,

马又重六对于这个问题也很疑惑,想了半天“我可能是...人吧?”

这一切突如其来,八山枪也沉思了半天“你叫啥?”

“马又重六。”

“你他娘的是东瀛人?”八山枪眉头一拧,

“不是,我是马家村的人!”马又重六也有些急了,

“哦...老甲,咱是不是抢错了?”

王八甲也沉思了半天“应该是错了,不然也没听说那本书有起死回生的功效啊。”

八山枪重重的叹了一口“唉,没事儿,抢错了再去抢,这没啥,我是文人,我有毅力!苟不教、性乃迁嘛。”

王八甲斜着眼看向马又重六“你说你个大活人呆着没事进棺材里干嘛?”

马又重六很无辜的摊了摊手“我记得我好像是被我大哥和三弟用枕头捂死了,也不知道咋回事就又活过来了,在棺材里憋屈的很,要不是你俩打开棺材,我就得又死过去了。”说到此,马又重六赶忙走出棺材对王八甲和八山枪磕了三个头“多谢两位救命之恩!”

八山枪摆了摆手“这不算啥,我又不是故意救你的,不过听你说是你两个兄弟弄死你的?”

马又重六提及此处不由得潸然泪下,

八山枪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兄弟,孔子说过苟不教、性乃迁,你被兄弟背叛过才更不会去背叛兄弟,从今天开始你就跟我混吧,我是个文人,我以后要当状元,到时候我就封你个...老甲,榜眼后面是啥?”

王八甲贴着他的耳边“探花。”

“对对对,封你个探花!”

马又重六听的有点懵,但还是赶忙答应了;

这时听到楼下乱哄哄的声响,八山枪赶忙领着王八甲和马又重六出门观瞧,只见楼下又进来二三十号人,为首的是一面色苍白的男子,手里把玩着一个黑葫芦鼻烟壶,相貌气场说不出的阴森,那人稳稳的坐在一张桌子前,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自饮自酌,完全不管手下人与牛玉蒲的争吵。

八山枪大踏步走下楼来在牛玉蒲面前“岳...牛掌柜,这是咋啦?”看到牛玉蒲瞪他赶忙改口,

牛玉蒲依旧不愠不火的样子“新来了这些位客爷,我告诉他们店小容不下这么多人,他们不听。”

八山枪听罢一屁股坐在黑葫芦对面“朋友,我是个读书人,跟你讲讲道理,咋样?”

黑葫芦继续把玩着鼻烟壶,挑着八字眉看着八山枪“这家店有什么特色菜吗?”

八山枪莫名其妙“特色菜?有啊!酱牛肉!”

黑葫芦抿了抿嘴唇“好啊,一、二、三、四...三十五,来三十五斤,做去吧,多久我们都能等。”

八山枪想了想,挠了挠脑袋“嘿嘿,你是说你们人多呗?我八山枪最不怕码人!出来!”

一声令下,龟封山的二十弟兄也下了楼梯,站在八山枪身后与黑葫芦众人对峙起来,黑葫芦依旧面无表情的点点头“好,很好,酱牛肉开始做了吗?”言罢盯着八山枪,八山枪不甘示弱的回盯过去,牛玉蒲优哉游哉的点了一袋烟,“三十五斤酱牛肉!”说着走向后厨。

就在双方对峙之时,又进来俩人,“呦,挺热闹啊!”“人...人...人挺...多...多啊...”金背、铜云循着马蹄印来到牛家老店,二人看到马蹄印的时候就已经明白对方人多势众,那镖只可智取不可强夺,当二人进了店门,二人同时一愣,只想到对方人多但绝没想过人会这么多,加在一起足有五六十人,细看之下才明白原来是两伙人,这时牛玉蒲叼着烟袋走了出来“这位客爷,仓房收拾出来了,如不嫌弃就让你的人匀出几个住仓房吧。”

黑葫芦无所谓的点点头“牛肉做好了吗?”

牛玉蒲吐了个烟圈“马上。”说罢又转身进入后厨,

金背、铜云叫了两碗牛肉面,便识趣的找到边角的一桌坐下,自己给自己倒茶,喝得倒也舒服,金背悄悄问铜云“你说镖在哪伙人手上?”

铜云扁了扁嘴“不...不知道...反正不...不管在...在哪...都不好...好办...”

金背耸耸肩“反正命就一条,拼与不拼都是死。”

酱牛肉摆满了一桌,八山枪哈哈笑道“我岳父的店我知道,肉就这么多,我是文人,也不难为我岳父,你们吃吧,吃完就赶快滚去睡觉。”

黑葫芦没说话,但心里已经打好了算盘,这时又进来一位,只见其蓬头垢面、衣衫褴褛,腰挎牛皮口袋、背背一把洛阳铲,金背一眼认出来了“老高!高寸尺!”

那人顺着声音看去“嘶啊,金背啊!”

“哈哈,是我是我!快来这儿坐!好久不见,最近干嘛呢?”

高寸尺也挺高兴,坐在金背、铜云那桌“嘶啊,还能干嘛,继续干那营生呗。”

金背赶忙给铜云介绍“这是我的发小高寸尺。”转而给高寸尺介绍“这是铜云,是我的师弟,咱俩现在在定远镖局做事。”

金背的说话声音不小,八山枪和黑葫芦听到定远镖局同时一愣,继续竖着耳朵听了起来;

金背问高寸尺“兄弟你怎么会在这儿啊?”

高寸尺腼腆的笑了笑“嘶啊,最近在这附近做事,这就打算走了,你们呢?”

金背叹了口气“唉,不瞒兄弟说,咱俩这次是出来是押一次暗镖...”说到这,铜云用胳膊肘碰了碰金背,金背才想起来此事万不能在此说,赶紧捂嘴,八山枪和黑葫芦没听清后面的话,但心里已经起疑,“兄弟你家里可还好?”金背忙转移话题,

高寸尺点点头“嘶啊,还好,你呢?”

金背叹口气“唉,我娘去年去世了。”

高寸尺闻言忽然眼冒绿光,“嘶啊,埋哪了?”

金背不觉汗毛倒竖“忘了,忘了。”

铜云很是疑惑“咋...能...能忘了...了呢咱...咱俩上个月....月还去....去上....上坟...坟了呢...”

金背赶紧踩了铜云一脚,示意他别说话,

高寸尺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嘶啊,没事儿,忘了好,忘了好。”

夜渐深,

众人各怀心事,

睡去。

(七)

黑葫芦坐不住了,叫来一位得力打手,名叫李得力,“你去看看那个小矬子睡熟了吗。”

李得力问道“黑爷,没睡熟怎么办?”

“那就让他睡熟。”

“那他要是睡熟了呢?”

黑葫芦摸着下巴,怪异的眼神看着他,

李得力不敢与其对视“小的明白了,那就让他睡得更熟。”

黑葫芦不再看他,翻身睡觉;

李得力捏着一把牛儿刀悄悄摸到八山枪的门口,耳朵贴在门上听屋内的动静,只听见一阵呼噜声震天,李得力放下心来,用铁钎挑开里面的门闩,摸进屋内,借着月光看到床榻上躺着一人,李得力经验丰富,此时不可犹豫,迟则生变,脚尖点地轻跃几步便来在那人身侧,举刀便刺,谁知床上那人反应更快,在床上一翻身回手便是一枪,正扎在李得力的心窝,与此同时用手捂住李得力的嘴,李得力便一声没吭的魂飞天外,

八山枪冷笑两声“老子就知道那个王八蛋要下手。”八山枪没吵嚷,顺手把李得力扔进棺材,盖上棺材盖,手提铁枪蹑足潜踪来到黑葫芦的房间,刚一进门,忽的房间内灯火通明,只见黑葫芦正盘腿坐在床榻上看着他,两侧站满打手,“矬爷,枪不错。”打手把门关上,插好门闩;

八山枪笑了笑“看来你就等着老子过来呢吧,不过你觉得我的那帮弟兄会放过你吗?”

黑葫芦摸了摸鼻子“矬爷,你那帮兄弟太贪酒,至于那个王八嘛,爬出来。”应声从那群打手身后走出一人,正是八山枪的白扇面王八甲,“黑爷!”

八山枪怔住了,这是他完全没想到的“老甲!你!”

王八甲讪笑道“八爷,不是我老甲不地道,是黑爷先找的我,他也想要周奎郎的那份暗镖,实话跟您说吧,那暗镖是《推背图》不假,但就算看了也中不了状元,我那是哄您的,您还是趁早退出的好,黑爷要那《推背图》也是为了献给宁王,但黑爷答应我了,到时候让我抄一份留着,我的亲八爷,您就别掺和这趟浑水了。”

八山枪怒极反笑“哈哈哈,好你个王八甲,原来你一直在骗老子!”

王八甲退到黑葫芦身边“八爷,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您是文人,别动怒。”

八山枪握紧了铁枪“文人?哈哈,对啊,苟不教、性乃迁。”

王八甲笑着“八爷,你说你得的是第一手信息都能抢错镖,可见天不佑你,更何况还遇到了黑爷这么强的对手,常言道二虎相争必有一伤,不伤一个怎么能得到镖,你说是不是啊,黑爷。”当说到黑爷的时候,王八甲已经不知不觉的将一把刀片递到了黑葫芦的脖子上;

八山枪不禁得意的哈哈大笑“哈哈,老黑啊,你说你想探我的底细,我又何尝不想知道你的底细?”

黑葫芦完全不在意“如果我说暗镖的事压根就是个骗局呢?”

八山枪一挑眉毛“什么意思?”

黑葫芦吸了一口鼻烟...

(八)

金背、铜云扛着棺材疾奔如飞,“哈哈哈,铜云,我就说东西在那个矮子屋里吧,这就叫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趁他俩对峙,咱得了东西就跑!”

铜云也跟着乐道“高...高...高...金背你这...这招实...实在是...是...高...高...”

二人在前面跑,后面有一人在追,只是那人体力不济,跑得实在太慢,八山枪手底下的人都被黑葫芦用药麻翻了,除了这个跟八山枪睡一屋子的马又重六,马又重六虽然捡了一条命,但终究身体太差,八山枪怕他受其他弟兄欺负,便让他跟自己睡一屋,八山枪睡床上,他睡在地上,马又重六体内阳虚实在缺觉,于是便睡得格外的死,李得力暗杀八山枪而后又被八山枪反杀,都没能让他醒过来,直至金背、铜云来偷棺材才让他醒过来,他觉得八山枪待他不薄,不管那副棺材对于八山枪来说有没有用,都不能让别人偷走,于是便追着二人跑了下去;

这一跑就又跑到了马家村,马重六这几日茶饭不思,本来白发送黑发就已经让他难以接受,如今黑发的尸体竟也无影无踪,这让他九泉之下有何面目去见自己的老伴啊,马也重六与马还重六暗地里挺高兴,不仅把马又重六除了,如今爹的身体也每况愈下,这样分家产的事是指日可待啊,今天马也重六与马还重六偷偷去隔壁村的凤楼爽了一把,自己的媳妇怀孕数月,这么久没沾荤腥实在把二人憋坏了,所以回来的很晚,

路过村口的大柳树时,老大笑着问老三“咋样三弟?大哥的法子不错吧,当初要不是我出主意捂死老二,能有如今这大好光景?”

老三不服“大哥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是不是我帮着支走咱爹和四五叔,咱才有机会下手的?”

老大摇摇头“老三你现在别跟大哥装,当初捂死老二的时候你都差点吓尿了,还不是我一个人卖力气弄死他的?”

老三摆摆手“你最卖力气?明明就是你自己心虚的不行,全靠的我!”

老大道“好,我身为大哥也不跟你争,毕竟现在只有老二自己知道谁最卖力气,老二不来,这种无头官司咱怎么争也没用。”

“大哥!三弟!帮我拦住他俩!他俩抢了我的棺材!”

马也重六和马还重六回头看去,只见那两个贼扛着棺材在前面跑,马又重六在后面追,“二弟?”“二哥?”可叹二人活活吓死在柳树之下。

金背、铜云也不停息,扛着棺材直奔宁王府而去。

(九)

黑葫芦打了三个喷嚏,脖子抖动时被刀片划了三条浅伤也不在意,打完喷嚏的黑葫芦舒爽的揉了揉鼻子,老神在在道“其实那镖我已经见过了,除了周忠的尸体别无他物。”

八山枪冷笑道“黑葫芦,你小子少跟我装蒜,周忠是周奎郎的三管家,周奎郎怎么会杀了自己人?”

黑葫芦耸耸肩“你说你自己何时会杀自己人?”

八山枪一听也顿时明白了,看来是周忠泄密的事被周奎郎发现了,而后周奎郎杀了周忠将其放在棺材中,这样当我们抢了镖,打开棺材时也算羞辱了我们,哈哈,好你个周奎郎啊,那《推背图》现在就在你家!

黑葫芦看八山枪有所心动继续说道“我就纳闷了,堂堂土匪八山枪想得到的东西何需费尽心思的去偷?”

八山枪眯起了眼“黑葫芦,你说你到底卖的什么药?”

黑葫芦按了按鼻翼“哼,狠药。”

八山枪笑了笑“苟不教、性乃迁呐。”

是夜,黑葫芦与八山枪的人马偷偷离开牛家老店,一齐赶奔周府而去,当众人赶到城门时刚好是开城的时间,黑葫芦瞥了一眼八山枪“八爷,咱可说好了,我只要那原本的《推背图》,周奎郎其余的家产都归你,外加再给你拓一份《推背图》,如何?”

“老八!”八山枪正欲回答,只听见身后有人唤自己,转头观看竟是牛金兰骑马追来,“金兰你咋来了?”

牛金兰俏脸通红,缓了好半天才开口说道“老八,咱不当什么状元了,我这次背着爹偷偷跑出来就是为了跟你走的,咱回山上吧。”

八山枪一把搂过牛金兰“金兰,你爹说得对,只有状元才能配得上你这么好的姑娘,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等我找到《推背图》,当了绿林界的状元!我才有资格娶你,不然的话我自己也觉得配不上你!日子过得也不舒坦!”

牛金兰轻咬下唇,半晌,说道“既然你心意已决,我也就不拦着你了,我等你当上状元来牛家老店迎娶我的那一天,我等你!”

牛金兰回到自己的马上,眼望着八山枪与黑葫芦进了城,她有点想哭,却不知道为什么想哭。

六十一人,六十一匹马,杀进周府,周奎郎手底下也有不少家院仆工,但还是难以抵挡杀红了眼的八山枪,周孝趁乱进到内宅给周奎郎报信“大爷,不好了,一群土匪不知为何杀进来了!”

周奎郎一头雾水“我不记得我惹过土匪啊?我周家赚钱从来不跟那种人沾关系,要说能惹土匪的也应该是黑葫芦才对啊!”

周孝一听“我的爷!就是黑葫芦领过来的!咱快跑吧!”

周奎郎急忙摆手“慌什么!这是京城!我就不信这事没人管!那些府衙官兵都是干什么吃的?”

周孝都要急哭了“爷啊!府衙不参和此事还好,如今宁王要造反天下皆知!若是因为此事查出来我们与宁王有关系的话,那可如何是好?到时候可就是要诛九族的了!”

周奎郎现在才发现事情的关键之处,“那事到如今,为之奈何?”

周孝一把拉住周奎郎的手腕“爷啊!快跑!我给您备了一匹快马,您就往宁王的地界跑!千万别回头!”

周奎郎翻身上马,连句话也没说便跑了下去,

周孝这才稍微放下心来,这时二管家周义也跑到内宅“大管家!爷跑了吗?”

周孝见是周义“放心吧,跑了,前院怎么样?”

周义答道“我仔细观察了一会,发现来的那批人其实是分两伙的,黑葫芦一伙还有那个八山枪一伙,两伙人好像在一起找什么东西。”

周孝点点头“应该就是那个东西......”

整个周府已经被黑葫芦和八山枪控制住了局面,而后便开始了地毯式的搜寻,黑葫芦跟八山枪说“矬爷,我的人已经去拖住官兵,但咱这场面搞得有点忒大了,怕也拖不了多久。”

这时周孝捧着一个书匣走了过来,“两位爷,是在找这个吧?”

黑葫芦一把接过那檀木书匣,打开观瞧,只见三个大字《推背图》,八山枪与黑葫芦对视一眼,眼里都充满了笑意,八山枪冲着黑葫芦伸了伸手“老黑你认字吗,给我瞧瞧,我是个文人。”

黑葫芦笑着摆摆手“矬爷放心,你背的《三字经》,我学的《千字文》,虽然都是文人,但我敢说我认识的字比你多多了。”

八山枪擦了擦铁枪“行啊,黑爷,咱办成一件大事,找个地方喝点去?”

黑葫芦将半瓶鼻烟都磕了出来,通通吸净,平日里暗淡无神的双眼竟顿时大放异彩,神经质般的笑了起来“嘻哈哈哈,八山枪!我知道你怎么想的!你也知道我怎么想的,咱还有什么可说的?”

八山枪也咧嘴笑了起来“哈哈,老子是个文人,只喜欢看书!”

黑葫芦一把抽出身旁打手的腰刀,八山枪抡起铁枪,二人便战在一处,这一仗,八山枪赢了就能当所谓的绿林状元,接牛金兰回家过小日子,黑葫芦要是赢了就能在宁王那边加官进爵,但输者都只有一个共同的下场,那便是独自承担周府血案的罪状,当真是天上一脚、地上一脚。

其实“八山枪”既是他本人的绰号,也是他枪法的名字,共有泰、华、恒、衡、嵩、蓬、瀛与最后一个世人从未见过的“方丈”,共八种枪招,而谁又曾说过“黑葫芦”这个绰号的来由是那只鼻烟壶了?当八山枪用前七种枪招在黑葫芦留下七个窟窿之后,八山枪拄着铁枪看着他,

黑葫芦也回看过去“八山枪,第八招‘方丈’呢?让我瞧瞧?”

八山枪洒脱一笑“哈哈,既然前七枪都被你躲开了致命的地方,我也知道我杀不了你,当初我师父就教了我七枪,他也说咱这‘八山枪’其实就只有七枪,第八枪是说给你们听的,哈哈哈哈哈。”

黑葫芦也乐了,边乐边向八山枪鞠了个躬,与此同时只听见“啪嗖”一声,黑葫芦后背飞出一道银光射向八山枪,

八山枪胸口扎着一根银锥,倒在血泊之中,黑葫芦取出一直在后背贴身背着的“黑葫芦”,直了直本就不驼的背,拄着刀半跪在地上不住狂笑,笑着笑着打起了喷嚏,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黑葫芦的手下眼睁睁的看着王八甲出现在其身后,用刀片割开了他的喉咙,没有一个人敢出声提醒,谁敢在黑大爷打喷嚏时说话?

王八甲满身血水,跪在地上,小心翼翼的捧着那本《推背图》,翻开第一页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

不远处的周孝和周义笑的在地上打滚,王八甲也笑了,笑的眼泪都流了出来,笑的那么放肆。,“哈哈哈哈,苟...哈哈哈...不教,性...哈哈哈...性...哈哈哈...乃迁...哈哈哈...”

周府外被官兵团团围住。

(十)

一个月后,

周奎郎死了,

好不容易饥餐渴饮跑到了宁王府,宁王把那口棺材和一具他不认识的尸体给他看,

“周奎郎,认识这具尸体吗?”宁王盯着他,

周奎郎一头雾水“回王驾千岁,小的...小的不认识他啊。”

宁王不住冷笑“你不认识他?既然你不认识他又为何送给本王?”

周奎郎高喊冤枉“冤枉啊,小的是给您送了趟暗镖不假,但里面的尸体是我的三管家周忠,不是这个人啊!”

宁王点点头“哦,那周忠呢?本王的《推背图》呢?你给送哪去了?”

周奎郎急得抓耳挠腮“大王您听我解释!”

宁王强忍怒火“好,本王听你解释,本王给你一个时辰解释!讲!”

周奎郎赶忙谢恩“谢大王,这个...这个咱就得从...额...”周奎郎把脸都抓红了也不知该怎么说,因为他确实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

宁王看得心烦“周奎郎,不知道该说什么?”

周奎郎可怜巴巴的点点头“嗯...”

宁王气极反笑“哈哈,好,那本王再问你个问题。”

周奎郎仿佛抓住一线生机,急切道“您说!您说!”

“你说这口棺材能装得下两个人吗?”

“能啊!”周奎郎一听,赶忙回以肯定的答案,并不住的心中暗喜,太好了,这个问题真是撞枪口上了!

宁王也有些意外“你怎么知道的?”

周奎郎仰着笑脸看向宁王“我试过!装两个人绰绰有余!”

宁王像看猴子一样看着周奎郎,“好,周奎郎你真是本王的心腹,知道为本王省钱,来啊,送周先生去个僻静的地方慢慢想《推背图》到底跑哪去了。”

言罢便让人将周奎郎连同腐烂不堪的李得力装进那一口棺材中,深埋地底,周奎郎致死都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

马又重六结婚了,新娘很漂亮,但所有人都不知道她的底细,马又重六也不是很了解新娘的身世,他只知道她不是人但她曾经救过自己一条命。

金背、铜云办完了事回到定远镖局才发现永兴当铺早已关门大吉,周奎郎也不知所踪,这让他二人惆怅不已,“两仪刀”不见了,钱也没处兑,没钱给罗先生好处,就依旧没有镖来做,金背这一日准备去给母亲上坟,铜云也跟随一起去,到了坟前金背发现自己母亲的坟竟然被人盗了一个洞,

金背气得咬牙切齿“是哪个王八蛋干的?我操他妈!”

铜云也跟着骂道“对!对...对...操他...祖...祖...祖宗...十八...八代!”

这时洞里爬出一人“嘶啊,你俩吵什么啊。”

金背一看竟然是高寸尺“姓高的!你他妈连我娘的坟都敢盗!你...你不会...你不会吧?”

铜云不明所以“不...不会...什...什么...啊...”

高寸尺腼腆的点点头“嘶啊,好久没碰到女坟了,我都憋坏了,我也是...那个之后...才知道是伯母的...”

金背已经气得失去了理智,一拳打在高寸尺的脸上,高寸尺没躲,任金背打了个够,足有半个时辰,金背累得气喘吁吁坐在地上,高寸尺从怀里掏出一个书匣“嘶啊,我知道自己做的过分,这是我从一具尸体的肚子里掏出来的,我也不知道它值多少钱,但既然能被藏在那么隐秘的地方也一定不会太廉价,送给你吧。”

金背恶狠狠的接过书匣“什么玩意儿这是?”

高寸尺颇有兴致的说“要说这玩意儿跟我还真挺有缘,那具尸体我见过两次,第一次是在一个摆在柳树下的棺材里,第二次竟然在一个新坟里,要不是那具尸体被鞭了尸,我还真没发现他肚子上有一个被缝起来的伤口。”

高寸尺借机离开,走了没几步便发现自己身上奇痒难耐,低头看了看,身上不知何时长出数块黑斑“嘶啊,有点痒啊。”

金背和铜云打开书匣,

“《推背图》?啥玩意啊?”

“是...是不是...老...老中医...按...按摩...推...推拿...看...看...看的东...东西啊...”

“不知道,管他呢。”

                   (十一)

当金背、铜云再次路过“牛家老店”,牛玉蒲叫住了二人“二位上次是不是还没给面钱呢?”

金背一呲牙“掌柜的好记性,不过咱俩现在身上确实没带着银子,你看看...能不能用这本书抵下面钱?”

牛玉蒲一皱眉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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