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志广接上许强,许强以为会是跟李红梅她们一起,结果看到的却是志广自己,许强有些不解:“大广,红梅他们呢?怎么你自己?”
志广招着手:“上来,先上来再说”,许强上车。志广坏笑着:“红梅她们家人不是都在这儿吗,也就不折腾了,我自己回去陪我父母就行了”。许强点点头:“也好,也好,那咱俩不如坐车回去呢”,志广拍拍方向盘:“喂,咱怎么也得让它回去认认门啊”,许强瞟一眼他:“你这是赤裸裸的炫富心理”。
一路上俩人聊着天,许强:“那个张锐还跟你一起呢吗?“
志广扭扭头:“咋了,一起呢,我们属于两情相悦,又能一起挣钱,多好啊。”
许强叹口气:“谁都不赖,就赖你结婚太早了。”
志广哈哈的乐着:“跟早晚没关系,咱要是一个土包子,早点结还好呢,谁知道会发展成这样啊,我也得找个趁手的人帮忙不是。”
许强朝志广吐了一口:“呸,你的脸是猪皮做的啊。”
志广瞪瞪眼:“你怎么这么不文明呢?书白念了,跟我学啊,做个文明有礼的现代青年。”
许强看向窗外,突然情绪变得低落:“你说你这样,红梅要是知道了会怎么样?”
志广也沉默了片刻:“其实,我感觉她应该是知道的,只是没法明说,毕竟她们这么一大家子,能这么风风光光的都是仰仗我。”
许强看着窗外飞逝的景色:“你确定她是知道的?为了这一大家子忍了?”
志广歪着头看着前方:“兄弟,你还是不了解女人,女人是一个极其敏感的物种。”
许强很正经的看着志广:“你想过有一天会离婚吗?”
志广看一眼许强:“从没。”
许强再次看向窗外:“我觉得早晚有一天吧。”
志广叹声气:“实在没辙了,那就离呗,多给她们点钱,让她们衣食无忧。”
许强冷冷的:“你的世界里是不是钱是万能的?”
志广也冷冷的:“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没钱的滋味。”
这是许强跟志广这对一起长大的发小,第一次探讨这么深刻的话题,谁也不知道代表着什么,也许唯一能代表的就是他们长大了。
话题沉重了,这一路并没有想象的那么欢愉,更多的是沉默,也许志广在想自己的家庭关系,而许强在想崔艳。
车子驶进了县城的地界,离年越来越近了,能听到噼噼啪啪的鞭炮声 。志广问许强:“吃了再回吧,这也过饭点了,然后买点炮仗啥的。”
许强点点头,志广无意识的开到了两个人吃过的那家饭馆。志广先进去了,许强上完厕所进屋,只在屋里扫视一眼,就愣愣的站在原地。
许强跟志广,还有跟崔艳吃饭时坐过的那张桌上,坐着两个人,许强只看一眼背影就觉得浑身发麻,是崔艳,对面是李亚军。
许强不知道该迈哪条腿,志广看到许强的神态:“喂,强子,这呢,你傻啦。”
只这一声,那个马尾辫一甩,崔艳回过身来,也愣愣的看着许强,时间就像是凝固了一样。
还是志广打破了这僵局:“干嘛呢?过来啊。”
许强朝崔艳点点头,通红着脸:“你,你还好吧。”
崔艳的脸也似红霞:“还好,你呢,还好吧?”
许强挠挠头:“还好,还好。”
许强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志广的桌子前的,志广看着怪怪的许强:“怎么?你那个前女友!”
许强狠狠的瞪了一眼志广,示意他别再说了。志广倒是不在乎这一切:“嘁,有啥啊,最少还是朋友不是。”
志广喊着:“红烧肉,红烧带鱼。”
许强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看向那边,崔艳她们桌子上也是那两个菜,和当初跟自己吃饭时一样,只是少了啤酒。
这次的偶遇,不停的击打着许强,使他心绪不能平静,脑筋里不时的闪现着那些曾经的美好。
许强觉得自己就是那红烧肉,或者红烧带鱼,浑身发烧,再也吃不出梦中的味道。也许吧,也许那味道本来就应该只存在梦里的,或者说,是那过去美好时光的味道,菜没变,是时光变了。
下午回到村里,一进村,志广的车子就引起不小的轰动,小孩们围观着,大人们议论着,夸赞着志广的成功,还有就是络绎不绝的去志广家拜访的人群。
许强常想:这些人,是真的愿意去志广家看看他,他父母,还是为了钱,为了志广能带给他们的利益。许强认为是后者。
许强默默的回到家里,母亲拉着他不停的问长问短:气候习惯吗?吃的习惯吗?住的还行吗?学习怎么样?
许强一一的说着谎,强挤出笑脸。
春节,其实就是吃完东家吃西家。许强每次酒席也跟着喝点,大家也都夸赞着许强父母有了个有出息的好儿子。因为家族里,只有他一位大学生,许强父母每次受到这种夸赞都是红光满面。
大家都恭维着许强:将来当了公务员,做了官,可别忘了我们啊,我们可是真正的一家人呢,没有比我们再亲的了。
许强在微醺的情形下,听着这些,心里还是甜甜的。这时有人说:“你看对门的那小子,可是给他家挣足了风光呢”,有人反驳到:“他那算啥,最多是个包工头,大点说是农民企业家,怎么跟咱这高材生比,将来当了大官啊,来求咱办事的,那都是大企业家呢,他那样的,连见都不见呢。”
许强听着听着就烦了,借口上厕所溜出去。恰巧,志广也溜达出来,在门口的旮旯,躲着抽烟。许强凑过去:“来一颗”,志广递过来烟和火,志广眯着眼:“咋了,酒入愁肠啦,我告诉你啊,大丈夫最怕的就是儿女情长,你看我”。许强这是第二次抽烟了,一口下去,还是呛到了,咳嗽不停,志广看着他笑着。
许强抹抹鼻涕眼泪:“你懂啥,你有过爱吗?你知道什么是爱情吗?你那最多了……,文明点说你吧,最多了是本能,动物的生理本能。”
志广把烟扔到地上:“呦,你小子喝点酒还真TM糙,本能就本能吧,你能咋着,哈哈哈,哥们就这样了。”
许强朝天喷出一大团烟雾,拍拍志广:“大哥,还是你牛,不会有这烦恼。”
志广扒拉开许强的手:“对吗,喜欢就上,不喜欢就撤,有那么复杂吗?我看你是学的多了,自己想多了,男女的事没那么复杂,兄弟。”
吃吃喝喝的时光过的很快,转眼该返程了。出了村子,许强说:“走那边,我去买点东西”,志广听话的绕了一圈,经过了崔艳家的门口,那扇大门贴着工整的对联,许强看了好几眼,当然,志广不知道这些,只有许强的心里酸酸的。
一路上,差不多都是志广在说话,在说他的生意,在说需要怎么转型,怎么投资,最后把几本书拿给许强:“你多看看啊,最少关键时能帮我出出主意”。许强随手翻翻:“这些你也看的懂啊,干嘛不静下心来自己学学”,志广憨憨的笑笑:“我就算了吧,我就负责找找关系,陪陪吃喝就行了”,许强看着他:“那你交给谁具体打理?”志广满不在乎:“你见过的。”
许强沉默了,心想,肯定是那个张锐。这时许强的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总是那么不安,直直的看着志广:“你不怕她到时候坑了你,跑了?”
志广哈哈的笑着,脸上是坚信的神情:“不会的,她要的我都给了,给的还比别人多,怎么会坑我?”
许强转头看着窗外:“人心是不会满足的,别说是一个外人了,就是自己人,都不一定能坚守信念,利益面前,人性脆弱的程度,我们想像不到。”
志广也是沉默很久:“利益,利益,说白了就是钱,就TM是钱,谁能靠的住呢?我也是没人可用,我那一家子都是会花钱的,哪个有头脑,红梅,红彬还是他父母。”
许强沉默了,彻底的,也许,志广是对的。最少他看到了自己的不足,找人来弥补,怕就怕家人们躺在他已有成就上,只知道挥霍,从来没想过往前的路,好像别人给铺好了,自己走就行了。
开学还有几天,志广把许强直接拉回了自己深圳的家。红梅她们看到许强还是非常开心的,也许是在这异乡,除了利益来往的行尸走肉,红梅好久没感到过温情了。
也许是一路的驾驶,志广确实累了,喝了没多少就躺沙发上睡着了。红梅的热情很高涨,跟许强打听着老家的事情,许强笑着不停的解答,偶尔扭头看看熟睡的志广,心想:这小子在家真乖,是真累了?还是跟我在家喝酒,怕我的嘴酒后没把门的?
大家慢慢的散去了,许强跟红梅喝着茶,还是没忍住的问:“红梅,你平时做啥?”
红梅笑笑:“除了带孩子就是家里琐事呗”,许强看着她:“红彬呢?干的咋样”,红梅:“也还行吧。”
许强思索了很久,终于找到了合适的说法:“其实,该让红彬去学学管理啥的,这么多事情总的有人管理不是”,红梅脸上露出愁容:“唉,红彬脾气慢,更不爱学习,没办法,也就是干点让干啥干啥的事。”
许强端着茶杯:“你呢?你想过走出去吗?去学学看看,志广的事总得有人帮啊,别人毕竟不如自己人。”
红梅看着许强,看的他都有点不好意思了,红梅:“你是不是知道什么?还是?”
许强看看在那头打着呼噜的志广,心想:红梅是极其聪明的,应该是有所感觉,或者是听说了,志广在外的一些行径。
许强收回眼神,看着红梅:“没什么,按说呢,我应该还算是了解你,我们从小学到初中都是同学,我能问你个问题吗?很久了就想问。”
红梅点点头:“你问。”
许强喝口水,清清嗓子:“你当初等着志广,心里那么坚信能等到他?”
红梅的脸有点红,扭头看着志广:“强子,你说你还算了解我,那你先说说。”
许强把玩着手里的茶杯:“你从小就拧,不屈服,有股子韧劲,也胆大。”
红梅看着许强:“是啊,我从小就认为,我能为自己做的事负责。”
许强放下杯子:“是啊,所以,我劝你应该学点东西,敢干敢闯的,再有点学问,跟上社会发展,你们也就能更长久的发展。志广总是不停的跟我嘟囔想让我帮着他干,可我还得上学呢,志广又不爱学习,所以,我觉得既然怎么也得有个自己人来管理,那不如你学学。”
说完后,许强终于长出一口气,面对着红梅的眼光,心想:终于遮过去了,没给志广露出什么。
许强站起来:“红梅,帮志广,你才是最适合的,好了,今天我说多了,你别在意啊,我也累了,我也去歇会儿。”
红梅点着头,笑着,嘴里嘟囔着:“给他买了好多书,怎么就是不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