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相同天空,不同时空
Chapter One
安静、温暖。
时间仿佛静止着,凝聚在我的指尖。
我缓缓地睁开了双眼,有些吃力与疲倦。
睁开双眼的瞬间,一阵巨疼感袭来,我本能迅速地合上了双眼。
痛觉,人死了怎么可能还有痛觉!
诧异感油然而生,咬咬牙,我试着再度睁开双眼——眼前是模糊一片,依稀只见一团白光,一派亮堂堂的感觉。
好像是白天,而且正是阳光明媚的时刻。
可是……
这儿是哪儿?
越费劲去思考就越觉得头痛欲裂,目前我唯一能确定的只有——我还活着!
渐渐地,眼睛开始适应了周围的光。虽然视线还是朦胧一片,四周的一切依旧仿佛被一层浓雾笼罩着。
半眯着眼,借着四周模糊的影子我依稀看见了柜子的轮廓,金属质感的窗户框架,还有那与光一样雪白的墙。
这儿一定不是养心殿的暖阁,不是九贝子府,更不是我在京城的那座宅子!
那么,这里究竟是哪儿?
意识复苏后没多久,消毒水的味道扑鼻而来,刺激着我的嗅觉。
慢慢地,我感受到了手背上有一股冰凉的液体正一点一点地涌入我的体内,耳畔也传来了一阵阵有规律的“滴滴”声。
听这声音,好像是医院里病房那些机器所发出来的。
医院?
大清哪儿来的医院?
这里……究竟是哪儿?
还未来得及思考,一股浓浓的倦意袭来,带着满脑子的疑问我再度合上了眼,沉沉地昏睡了过去。
“小懿!”睡梦中,仿佛听见我了妈妈那带着丝丝兴奋与激动的声音。
“老颜你看小懿的手指动了一下!小懿她听得见我在叫她!老颜,我们的小懿有意识了!有意识了!”
是我妈妈的声音!
“小懿的手刚才动了动,真的!我没有眼花!老颜!我说过她一定会醒过来的!我们的女儿不会丢下我们先走的!”
妈妈的声音有些颤抖,情绪似乎异常激动。
怎么能不激动?
毕竟,她就只有我这么一个女儿……
等等!
医院!
妈妈!
莫非我穿越回来了!
无尽的黑暗便是永恒,随着意识的再度复苏,我再一次睁开了双眼打破了永恒。
而此刻眼前的清晰无比的景象十分笃定地告诉我——这里确实是医院!
为什么我在医院?
奋力地拔掉手背上的针,我挣扎着撑起了身体下了床,可这副皮囊似乎完全不受我的控制。
我咬着牙使出了吃奶劲,小心翼翼地迈着步子,摇摇摆摆地走进了开着门的洗手间内。
不过是一米不到的距离,我已经气喘吁吁,满头大汗了。
我这是怎么了?
缓缓回过头,映入眼帘的是病床旁的架子—挂满了各类点滴瓶。耳畔充斥着因为被拔了探测夹的生命探测仪所发出的刺耳长音!
双手撑着洗漱台,我歪歪扭扭地站在洗手间内的镜子前怔怔地望着镜子里面无血色,几近枯萎了的自己。
眼泪不由自主地落了下来——我竟真的还活着!
活着,独自活着!
仿佛身处梦境,可眼前一切的景象都告诉我——颜小懿回来了,真的回来了……
那胤禛、胤禟、胤禩他们呢?
镜子前的我与康熙六十一年末镜子中的颜小懿完全判若两人——耳鬓的那一根根银丝,眼角散开一片的皱纹,脸上零零碎碎的细纹全部都不翼而飞了。
而那曾被太子妃划伤了的脸颊别说疤痕了,镜子中的那张毫无生气、干瘪瘪的脸上就连一星半点的痘痕都没有。
那么,我肩头那初到大清时的箭伤呢?
我忐忑不安地伸出不住颤抖的手,屏住了呼吸,有些吃力、缓缓地掀开了病服。
映入眼帘的景象却令我的心直接坠入了谷底——我左边的肩上竟是光滑一片,丝毫没有任何伤痕。
难道那二十年的大清生活真的只是一场梦,真的不过就是梦一场吗?
心像被千万颗针扎着般,疼得厉害,就连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了。
恍惚中,我用我这副几近枯萎了的身体拼尽全力往外走,可没走几步便被刚吃完饭回来看我的爸妈给拦了下来。
在爸爸的怀里,我哭着、闹着、挣扎着,歇斯底里地叫嚷着胤禛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嘶声力竭。
妈妈在一旁吓得大哭了起来,爸爸则一直死死地抱着我不放。
而我已经毫无理智可言了!
医生、护士很快就过来了,挣扎中只觉得身上被微微地扎了一下,很快我便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失去了意识。
镇定剂的药效过去后,妈妈憔悴不堪的脸庞第一时间映入了我的眼帘。
妈妈红着眼睛告诉我现在是2012年8月,距我在约旦坠马落崖距今已经过去了十个多月了!
原来在大清的二十年竟只抵得上21世纪短短十个来月,多么荒谬,多么可笑!
我的主治医生杨叔叔是我爸爸的好朋友,在医学界也算是小有名气。杨叔叔对我突然的苏醒感到非常震惊。
也许在他认定我为植物人时便没有想过我有苏醒的可能。
是啊,谁能想到一个沉睡了近一年的植物人会再度苏醒呢……
因为我初醒时的歇斯底里,他们怕我再度发疯似地往外跑便将我牢牢地锁在了病床上。我的主治医师杨叔叔更是安排了这所医院里最好的心理医生为我做心理治疗。
呵,他们以为我精神失常了!
难道我脑中那二十年的记忆真的是因为精神失常?
一系列的脑部检查报告单出炉后,他们终于解开了我的锁,但我依旧必须呆在医院里,每天闻着消毒水的味道不能与外界接触!
终于在我醒来后的第五个月,我彻底接受了我在约旦坠马落崖后成为了植物人被送回国在上海的医院里一直沉睡了近一年的事实。
而我与医生说的那些所谓的清穿经历不过只是梦一场。医生告诉我,我所谓的那些刻骨铭心的经历不过是沉睡中大脑高速运转的结果。
我所经历的一切都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成了植物人,我在床上躺了近一年,虽然近一年以来我的妈妈每天都会亲自为我按摩全身,但我的身体里的肌肉很大程度上还是开始萎缩了。
除了心理治疗,复健项目也成了我在医院每日的必修课。
日子枯燥、乏味又非常辛苦。
很多时候,我想放弃,想就这样结束了自己的生命随他一起沉睡在地底。可是每当见到父母焦虑的脸,我只能咬牙坚持下去——我不能再伤他们二老的心了。
我的身体状态越来越好,终于被解除了禁令,不必每天只呆在四四方方的病房里了。
天气好的时候,妈妈会推着我在医院里走走,透透气。
头顶蓝天,脚踏绿草,呼吸着夹杂着汽油味的空气,望着四周来来往往、形形色色的人们,眼前的景象,无不在诉说我已经回来了,我现在所在的地方才是真实的世界,才是属于我的世界!
太阳快下山了,拂面的风略带了丝丝寒意,妈妈推着我慢慢地走着。一片红色的枫叶飘落了下来,掉在了我的身上。我随手捡起了枫叶,抬头举着枫叶望向了夕阳。
不远处人群中,一抹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
当我再次搜寻时,那人却已消失在了人海之中。
苏醒至今已经快一年了,心理医生确定我的精神与心理都没有任何问题后,我又在医院里住了大半个月,反反复复做了不知道多少次全面的检查。最后在所有的化验单、报告单出来,并且明确地告诉他们——我的身体机能没有任何大问题,杨叔叔才批准我出院。
出院回家是被批准了,但是我的复健还必须再坚持。出院前,杨叔叔为我在X市,我的家乡,最好的医院安排了复健项目。
回家后,爸爸妈妈完全变了个人似的,绝口不再提我的婚事,一心一意只为了照顾好我的身体。
为了成了大半年植物人的我,妈妈在上海呆了整整两年,回来后还得每周定期送我去医院做复健,辛苦极了。
妈妈平日里是个非常爱美的女人,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因为我的变故,如今的她倒真的像一个50岁的人。
我却因为自己那段虚幻的感情与不能忍受复健的煎熬而轻生,为此我真的觉得很惭愧!
为了让爸爸、妈妈放心,我不断地告诉自己——那段二十年的记忆不过是一场梦,梦一场!
虽然对于那二十年的记忆,我已不再执着,可他与他的身影却依旧会出现在我的梦中。
每天夜里我入睡的时候,那两个人总是会准时地出现——他与他的眼泪,他与他的笑颜,他与他的深情款款,他与他的言不由衷,还有他那尘满面鬓如霜的模样……
午夜梦回惊醒时,我总会莫名的情绪低落,潸然泪下。更多时候,我不愿相信那二十年真的不过只是梦一场,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