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尾松在林中摇晃,甩掉的露珠掉到后颈窝,凉。松针堆积,光线穿过树木,让人不辨天色早晚。
我去林中放牛,和更多的人结伴而去。那时,牛是牛的伴儿。人是人的伴儿。辰光璀璨。
从前是大姐放牛,她习惯一个人,把牛牵去田塍上,那里水草肥美。牛常常被养得膘肥体壮。大姐出嫁了,牵牛的绳子递到二姐手上。
牛开始瘦了下来。她从来不牵着牛的鼻子。她坐在松林里。她跟人讲蜂蜜一样的话。风把她的话稀释得很清很清。很远很远。爸爸再不让她放牛。
绳子像击鼓传花,转到我的手中。我将牛系在一棵树兜下。牛围着一棵树打转。我跑到不远处的拨浪湖中划水。我跑进瓜地里。我跑进一个人的心底。用我的两片唇摘取她的唇。像用蜜涂在蜜上。
我知道,一个人的心思不可能在一头牛身上。我的牛跑得很远,它拔掉绳子,去追赶另一头母牛。那是它的又一个世界。
我们都有一个世界。一个不让人知道的世界。一个没有人能知道的世界。树林里有风。有昆虫。有露珠和马尾松掉落的球果。他们说还有个女鬼。穿着白衣。吐出长长的舌头。让我想起蛇在吐信子。
他们说,她挂在一棵马尾松的枝丫上。我们都没有看见。我们都有点担心。汗毛竖起。他们说,她曾在无人的日光地里,悄悄地挂在一个男人的身体上。那一定是出自一个人的恶作剧。但我依然害怕。
我以为我不会像我的两个姐姐一样,厌烦一件事。我可以在一件事情上,找到另外的乐趣。比如放牛。她们喜欢总喜欢坐在山顶,眺望地平线。她们多么不安于自己的动静。
其实风很美。大自然很美。少女的乳房很美。她寂静。安详。
我们想得到的,是那么多,和失去的一样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