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莲嫂

那年九月初,开学一个多星期后,我才不得不背着简陋的行李,翻山越岭,独自一人在崎岖的林间小道走了二十多公里,来到这所全乡最偏远的村小,全校加上我就两个老师,二十多学生。同事姓刘,是个老初中生,和我一样,也是没有编制的代课老师。

刘老师看起来是个慈祥的小老头,见我远道而来,热情地接待了我。可是我当时的心情啊,就似秋天霜打的茄子,蔫蔫的,要多低落就有多低落,胡乱扒了几口饭,和刘老师打声招呼后就和衣躺在床上。

刘老师或许也知道我的遭遇,叮嘱我几句,叹着气离开了。

有道是山高路远,林深人稀,这个不足五百人的深山小村散落在方圆山林里的角角落落,村小坐落的地方叫黄土丫,是黄茅村最大的村落,人口也就百八十人。刚来时,有刘老师在,还不觉得冷清。我现在独自躺在这关帝庙旁的两层小木屋里,连蚊子的叫声都听得分外清楚。我爬了几十里的山路,身心俱疲,但就是无法入睡。

说真的,我是不愿意来这山冲冲的,怎奈造化弄人,无意中中了人家的圈套。也怪自己年轻气盛,在和同事开领导的玩笑时不知轻重,说了一些领导的笑话。你想一个在疯狂的年代靠造反起家的高中生,有多少水平谁还不清楚,我怎么就那么容易被人当枪使了呢!真是活该,迷迷糊糊中我还是睡觉了。

树欲静而风不止,这时,我就想安安静静地睡个好觉,去向周公诉说我的委屈。操场上传来了一阵阵的噪杂声,而且是噪声越来越大,女人的哭声,男人的叫骂声,杂乱的耻笑声,还有扇人耳光的啪啪声音。我这个人最听不得女人的哭声,反正也睡不着,起床走下二楼,来到操场边,问一个正在看热闹的中年妇女道:“大嫂子,这是怎么回事?”

“你是新的老师吗?”大嫂没有回答我的问话,反问道。

“是的,”我点点头,“今天下午才到的。”

“难怪你不知道,”大嫂故作神秘地说,“以后你就会知道的,这种戏啊,你以后经常会看到。”

“别听她那么多,小老师,我告诉你,”我正想追问,旁边一个年轻一点的女人抢着说,“那个被打的女人是个破鞋,刚才被人捉奸在床,现在正被男人押着游村呢!”

“花二嫂,你也真是,自家的男人和别的女人被人捉奸在床,你还好像很光荣似的。”中年妇女说。接着她告诉我,今晚那破鞋又在发骚,被人捉住了,男的就是花二嫂的老公。

“香姑,别那么说,她是个可怜的女人。”花二嫂不愿香姑再说下去,向我打声招呼,拉着香姑挤进了人群。

开始,我想花二嫂肯定是要去狠狠教训那个女人,让我大跌眼镜的是花二嫂并没有为难她反而护着她。这就奇了怪了,一般来说,男人被人勾引,最气愤的就是自己屋里的女人,打得最狠的也是自己的老婆,花二嫂的举动认人摸不着头脑。游村的人群慢慢走远了,我不愿多想,又回到宿舍,辗转反侧地苦熬着自己的难眠之夜。

第二天刚起床,刘老师已经来到了学校,还带来了一碗小米粥给我做早餐。我这个人不太懂客套,但在心里还是非常感谢他的。我的学生们慢慢地来到了学校,看到这些充满朝气的孩子,我的心情好了很多,精神抖擞地走上了讲台。可是,当孩子们放学后,面对空洞洞的教室,所有的烦恼事又涌上心头。

刘老师是本村人,和我交待了一下学校的情况就回家了。我饭也懒得做,又躺在床上数起天花板来。忽然,外面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很轻很轻的那种。我的心烦着呢,根本就不想去答理他。来人敲了一会,见我不理睬他,轻轻地叹着气离开了。没一会,敲门声又响起了,比刚才的要大一点,但还是很轻的,好像害怕别人听到似。是谁呢,连敲个门都不敢光明正大,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人。我正心烦着呢,你愿意敲就敲吧,反正我不想理你。

第二天晚上如此,第三天晚上也是如此。

第四天晚上没有来,第五天晚上也没有来,第六天晚上还是没有来。一连三晚都没有听到敲门声,我反而想念起这每天晚上唯一的人气来了。

第八天晚上,这敲门声终于又响起了。敲了一会,一个小男孩的稚嫩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轻轻喊我道:“贺老师,是我,你开开门吧!”

这个声音很耳熟,我想了一会,是我四年级班上的一个的学生,好像对我特别感兴趣,下课后经常找我问一些小问题,有学习的,但更多的是一些社会问题。在今天下午放学时,他甚至问我什么是坏女人。我看着这个瘦骨嶙峋的小男孩,真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因为这不是他这个年龄应该弄明白的事情。于是,我问:“是易峰吗?”

“对,是我,老师,我有事问你,你开下门吧!”

“好,你等下,我来给你开门。”我是喜欢老师是个职业的,只要面对学生们天真无邪的眼神,我的心情就会无比的舒畅,什么烦恼都可以丢到九霄云外。我走下楼,打开门,门外除了易峰,还有一个明显精心打扮过,有几分浓妆艳抹的女人。女人说:“老师,我可以去您宿舍坐坐吗?”

“易峰,是你妈吗?”我问。

“是,”易峰的声音很低,说话声中有几分不屑,又无可奈何。

“请进吧。”一听说是学生家长,我立即邀请道。我把易峰母子让进宿舍后,问:“易峰,有事吗?”

“没事,是她要找你。”易峰的声音更低了,仿佛堵在喉咙里出不来似的,指了指后面的女人。

“对,老师,是我找你,”女人有点难为情,自我介绍说她叫林莲,村里人都叫她阿莲。

“阿莲嫂,什么事,你随便说。”学生家长嘛,一般不会有什么大事,基本上都是为孩子读书的事我老师的。

“那我就说了,我就说了,我想向你借钱,”说这话时,阿莲嫂的脸上闪过一丝无奈的羞涩,“不多,就两块。”

“借钱?”虽说是学生家长,但无缘无故的借钱也不是个事。

“老师,你放心,我会报答你的。”说这话时,阿莲嫂的脸上多了几份淫荡。两块钱虽不多,也不算太少,我一个月工资加补助也就六七十块钱,而且和她又不熟,我想不出借钱给她的理由。阿莲嫂见我在犹豫,一把扯开上衣的纽扣,露出了她圣洁的胸膛,说:“老师,我先报答你还不行吗?”

“阿莲嫂,在孩子面前你这是做什么呢?”我急忙转过身,训斥道。在两只大白兔尚未完全暴露出来时,我急忙转过了身。在我心中,不管是什么样的女人,她们的身体都是圣洁的,容不得人对她们有一点点的伤害。

“没事,他见得多了。”

“你先把衣服穿起来,真有困难的话明天来找我。”女人,在她的孩子面前能丢弃自己的自尊和廉耻,没有天大的困难是做不出来的。在她扯开上衣的那一刻,我想起了她就是那天晚上游街的女人,还有花二嫂。或许,她真的应该帮助。良久,阿莲嫂都没有做声,只有听到易峰委屈的低泣声。

“易峰,你扶你妈先回去吧!”我拿出钱包,递给易峰两块钱,说。孩子是无辜的,我真不想让他在这尴尬的场景中多待一分钟,哪怕就是为了孩子,这两块钱的付出也是值得的。

第二天早上,刘老师又给我带来了小米粥,似笑非笑地说:“贺老师,昨晚没有人打扰你吧?”

本来,我觉得这个小老头很不错的,但不知为什么,一听他问这话就有一种莫名的厌恶,没好气地说:“没有,我昨晚睡得很好的。”

“睡得很好?是太累了吧!”

“你真无聊,”本来,我还想向他打听阿莲嫂的情况,从他的举止来看,这一切或许就是他导演的,再和他说,那还不让他觉得我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我想到了花二嫂,这个女人应该还是靠谱的。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是听了阿莲嫂的故事,我还真恨不起她来。阿莲嫂是个比黄连还要苦的女人,她是个孤儿,好不容易长大后嫁到了黄土丫,丈夫易国祥也是个苦命人,父母都没有熬过那场天灾人祸。或许是同病相怜吧,丈夫对她真不错,让她感受到了家的温暖生活的甜蜜,一年后开花结果,生下了易峰。

说到这里,花二嫂不禁叹了口气,命苦啊,家里刚有了点起色,易国祥出事了。在梨花坡的冬水田上耙早稻田时,那头高大威猛的骟牯看到梯田下有在挥舞着红衬衫,立即双眼通红,发疯似的拖着耙就想往梯田下跳。梯田有两丈多高,跳下去可不是闹着玩的,非死即残,易国祥也会因为操作不当脱不了干系。没办法,他死命拉着牛绳,但哪里拉得住呢,连人带耙被大牛牯拖下了梯田,耙正好插在易国祥的背上,大牛牯的两只前腿也摔断了,还拼命用后腿蹬着往前冲,把易国祥又往前拖了十几米,拖得他血肉模糊,不成人样。

欲哭无泪啊,阿莲嫂不吃不喝看了他三天,直到装殓封棺,她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那哭声不说惊天动地,也让闻者动容,惨啊,真是太惨了,一个刚出月子的女人,一下子家里没有了顶梁柱,和天塌下来有什么两样呢?

在这年代,地主家都没有余粮,更何况这些贫下中农,哪个不是吃了上顿愁下顿。易国祥为公死了,生产队也拿不出什么补偿来,就给他记了个全年的工分。逝者已逝,活着的人还要生活,难熬啊,阿莲嫂想出工挣工分,孩子小没人看。背着去,孩子又实在太小,吹不得风。阿莲嫂急啊,人也一天天地消瘦,精神越来越差,孩子经常因为吃不饱奶饿的“哇哇”大哭。再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在“好心人”的撮合下,她嫁给了一个四十多的老男人,就因为他有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娘,可以帮忙照看孩子。

不是自己的不亲啊,花二嫂叹了口气。停了一下,接着说道,那老娘真不是个东西,孩子和没人看没什么区别。阿莲嫂嫁过去应该还没有一个星期吧,一天阿莲嫂出工回来时,看见孩子哭得青筋毕露,老太太在旁边没事人一样喝着荼,阿莲嫂一怒之回了原来的家,自此再苦再累她都没有想过再嫁。

屋漏偏逢连夜雨,易峰这孩子生了急性肺炎,大队医疗站的赤脚医生束手无策,建议立即送公社卫生院。送公社卫生院要钱啊,可是钱,哪来的钱,就靠阿莲嫂有一天没一天的上工,能混个肚儿圆就不错了,余钱想都别想。望着怀中奄奄一息的儿子,阿莲嫂一点办法都没有。有人偷偷点拨她晚上去找队长想想办法。

队长是谁?就是现在的刘老师。队长借了没有?借了。但刘队长的最后一句话让阿莲嫂如坠冰窟,刘队长说:“阿莲,我帮你这么大的忙,你怎么报答我啊?”

“报答?”阿莲嫂一时没明白过来,不解地说,“队长您放心,我会记住您的好,今后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不,我说的是现在。”刘队长满脸通红,眼睛里似乎要长出一个青面獠牙的狗头来,一口就能把阿莲嫂吞了。

“现在?队长,我现在什么都没有,拿什么报答呢。”阿莲嫂被队长的表情吓得一步步往后退。

“你今后就有吗?你个老丐婆,我的意思你还不明白吗,不答应就把钱还给我。”队长撕下了脸上伪善的面孔,动起手来。阿莲嫂真想把钱狠狠地甩在他的脸上,但看了一眼已经病得没有人样的儿子,屈服了,木头似的任由狼心狗肺的队长摆弄。

钱借到了,病也看了,阿莲嫂总算保住了丈夫的这点血脉。孩子的病痊愈了,但日子还得过下去,没钱没粮,阿莲嫂只得又去找队长借了几次,村里那些贪图她美色的汉子也主动借粮给她,一升半升的都美美地享受了她的报答。有些事就似泄了堤岸的洪水,能堵得住吗?花二嫂说,阿莲嫂的命真苦啊。

“我来那天晚上好像是,”我没有明说,“好像你完全无所谓,似乎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她也太难了,就当帮她一把吧!”

“不过,那些男人怎么那么怪呢?”我还是有点不解,那种事一般都是女人发狠,男人看戏。那天晚上的情况不合情理啊,好几个男人像疯了似的,揍起阿莲嫂来一点都不手软。就连那个香姑说话也有一点阴阳怪气。

“贺老师,这很好明白。”花二嫂接着说,阿莲嫂看到孩子慢慢长大了,对她的所作所为虽然说不出什么,但也越来越反感。再加上经常有女人来家里闹,孩子在外人面前抬不起头来。所以,只要有哪家的女人来闹,她就不再和哪家的男人来往。男人嘛,在自己女人面前可以像猫一样,但外面吃出了味道的腥再吃不到还不发疯?几个偷不到腥的猫一合计,捉奸的把戏就开始了。花二嫂说:“昨晚,你窗口下面啊……唉,你是好样的,不说了。”

“谢谢你,花二嫂,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下午放学后,我查了一下,学生的交费情况,发现全校二十几个学生就易峰没交学费。几十块钱不算多,看样子阿莲嫂的家境真的不容乐观。晚上我一咬牙,偷偷把钱塞进她的家门。第二天放学后,易峰掩不兴奋告诉我:“老师,我妈把我的学费交清了。”

我笑笑,算是对他的回答。以后,我见到阿莲嫂都会主动和她打招呼,有时还会她聊几句。阿莲嫂开始还有几份拘束,慢慢地也会和我聊聊天,说真的她的微笑真好看。这段时间,再也没有看到或听到她被人捉奸的消息,村里的那些“猫”看我的眼光怪怪的,特别是刘老师,不再有刚来时的热情,有时还会有意无意地说几句风凉话,我没有理睬他,想说你就说吧。期末时,听朋友说,他把我告到了乡学区,说我和当地的烂女人不清不白,伤风败俗。告就告吧,全学区还有比这更偏避的地方吗?再怎么告,只要我不走,校长的位置你也只能看看。但我已经对这一切都看透了,明年我还会回来吗?我自己都说不明白。

明天就要离校了,外面下起了小雪。我看着这生活了一个学期的地方,百感交结,要离开了,还真有点舍不得,因为明年我可能不会再回来了。我独自一人在操场上踩着刚下的雪花,心情舒服了许多,管他,冬天已经来了,我的春天还会远吗?

“贺老师,”忽悠我听到有人轻轻叫我。一看,是易峰。

“易峰,外面冷,你还没回家。”易峰这孩子聪明,学习成绩也不错,我觉得他只要用功,前途应该会很不错的。

“老师,你明天要走了,我妈想请你去我家坐坐。”易峰说。这次他说这话时脸上倒没有什么难为情,眼睛中充满了期待。

坐坐?不是我思想猥琐。我脑海中涌现了千百种电影中出现的情节,不过我不怕,我倒想看看,等待我的是哪一种,我说:“好啊。”

我和易峰一起来到阿莲嫂家,阿莲嫂穿得很整洁,也很朴素,和初次见面恍若两人,不像是要勾引我的样子。“贺老师,别紧张,我今晚就是想和你当面说声谢谢。”

我虽说在心里有一种来看西洋镜的想法,但我不是演员,看样子还是整张了。“快过年了,明天你要回家了?”

“是的。”我倒反而有点拘束起来。

“谢谢你,今晚我请你吃次饭,算是为你践行。”阿莲嫂说着摆出炒好的腊肉和自酿的米酒,我刚想推辞,阿莲嫂把我按在凳子上,说,“贺老师,你是好人。”

就冲好人两个字,我坐下了。易峰立即给我倒好酒,又开始问我那些不着边际的问题,但这次,他没有再提到坏女人。阿莲嫂除了偶尔招呼我吃菜,全程都笑迷迷地看着她的儿子向我问问题。

酒足饭饱,正当我准备告辞时,“咣当”一声,门被撞开了。几个男人闯了进来,为首的是刘老师。刘老师的脸都愤怒得变了形,得意地看着我说:“你这个斯文败类,流氓,老师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住口,”阿莲嫂似一只发怒的狮子,挥舞着双手向刘老师扑了过去,刘老师的脸上立即多了几条血指印。“你才是个老流氓呢。”

“你疯了,”刘老师一把推开阿莲嫂,“骚货,婊子,贱货。”

“我是贱啊,你呢?”阿莲嫂也不示弱,“为了当校长,你做的事光彩吗?”原来,今年暑假老校长退休后,学区准备让刘老师接任村小校长的。谁知我得罪领导被发配来了,领导也不好做得太过分,再加上谁都有几个好朋友,只能假惺惺地说是让我来当校长。我挡了刘老师的道,他在笑吟吟的背后恨不得生吞了我。

“别胡说,”刘老师急忙截住话头说,“我能干什么,但这小子干的好事总算是被我抓住了。”

“好,我告诉你,姓刘的。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一样,你们这些男人就贺老师把我当人,真正的人。”阿莲嫂说,“姓刘的,今天我也把话和你说清楚,以后,把你那些下三烂的东西收起来,老娘以后要做个真正的人,明明白白的人。”阿莲嫂停了一会,指着门口所有的男人说:“滚,你们都给老娘滚。以后谁再敢在老娘窗前装猫叫,到时别怪我一剪刀把你变成太监。”

阿莲嫂骂得太解气了,当那些男人离开后,她笑着对我说:“贺老师,谢谢你,谢谢你把我当人,你来以后,我才明白我也是一个人,我以后会做一个堂堂正正的女人。今晚让我痛痛快快地出了一口气。”

“好样的。”我由衷地说。易峰自始至终站在阿莲嫂的身后,为母亲鼓掌。

第二年开学,我主动辞了职,离开了那些可爱的孩子,来到刚刚改革开放的广州。但我仍然偷偷从邮局给易峰汇寄学费,直到他上初中那年,汇款单退了回来,还接到了阿莲嫂的来信。我一看就知道是易峰代笔的,她告诉我,易峰上初中了,读寄宿,学会了自己照顾自己,她也就放心出来打工了,养活母子俩没问题,感谢我这两年对他们的帮助。

我释然了,心里比吃了蜜还甜,救急难救穷,阿莲嫂能够出来打工,自强自立比什么都好。很庆幸我当年没有看走眼,阿莲嫂是一个有志气的女人。没多久,我跳槽了,去了另一家公司,再也没有听到阿莲嫂的消息,但愿他们母子的生活今后一帆风顺,幸福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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