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从高中开始,也就是智能手机从商务向大众普及的阶段,我才开始用的手机。第一个是个国产的杂牌机,超级耐摔,功能够用,一用就是四年。我大二那年国庆黄金周做了七天兼职赚了两千块,决定换掉它。于是在假期最后一天换了诺基亚的E603,那时身边的同学都热衷iPhone4,我却觉得它刚好适合我,现在虽然早没用它了,但我还保留着。
在苹果老乔病逝的第二年,我又回到没有手机的日子里。还有半个学期就要毕业的我响应国家号召携笔从戎,在踏进军营的第一天手机就被上交保管了,之前用来听音乐的mp3也难逃一劫。也正是那段日子里,才有了我一生难忘的军旅经历。
那时休息娱乐的时间少得可怜,常常白天训练晚上学习,起得比鸡早,睡觉都是是定点的,不算比狗晚,每两三天循环一次轮流到站岗。夜里,“恐怖”的事情经常发生。
半夜两点,月黑风高,营区林子里没有虫鸣,安静的能听见风吹草动,上铺的列兵睡得正香,突然一只手伸向他的肩膀,他正在做梦,翻身继续睡去。黑暗中,那只手又伸了过来,轻轻拍打他的平头。他转过身来惺忪地睁开眼,眼前出现一张蓝色阴深的脸庞,吓得他啪的一下坐了起来。“嘘……兄弟,接岗了!小声点!”
“我靠,你能不能别拿手电往自己脸上照,吓得我!”
每天晚上这种“恐怖故事”不停的重复着,夜里站岗成了大家都不喜欢的苦差。白天却不一样,都希望自己去站岗。因为相对于训练,站岗简直就是在休息。
新兵连三个月是很艰难的阶段,那是从民转变过渡到兵的特殊时期,也有新兵因为吃不了苦、身体或者心理受不了被退回去。熬过春天,接下来专业训练的夏天更是残酷。记得学习通信灯光接收的时候,顶着烈日,江浙一带三十七八度的高温把空气烧的闷热,温水煮青蛙大概就是这感觉,还要目不转睛一动不动地盯着百米外的灯光,眼睛眨一下可能就错过了一段代码,也就会抄收不到信号报文,只能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快速闪烁的灯光上。我的眼睛在高中毕业那年做过激光手术,对强光比较敏感,每次灯光训练都看得我泪水直流,战友们都以为我在哭,那只是眼睛不争气罢了。
正是在学兵队,慢慢建立起了直到现在都如铁一般的战友情。今年七月不远万里从外省赶来参加我婚礼的几个战友也是那时候一路走过来的。其中,Z是个能说爱笑的东北帅气小伙,新兵连我们被安排在一起出黑板报认识的,他是个敢说敢做的人,这是我最欣赏他的地方。
在那出黑板报的条件基本就是没条件:一块大黑板,两盒白粉笔。好不容易求得教导员给买了几盒颜料,连画笔都舍不得买。最后我们从炊事班找了两个吃饭的钢钵来调颜料,还有一块刷鞋的板刷,再用一根细木棍蘸上颜料后反向扒拉板刷的刷毛,刷毛把颜料反弹向黑板上色,真是超级简易的颜料喷具,结合报纸的遮挡,在黑板上喷出各种画来,劳动人民真是智慧无穷。刚开始我们白天训练,申请利用晚上看新闻和背理论抽出的时间来制作板报,一周后差不多快完成,Z高兴地跑去告诉教导员,教导员来到临时给我们使用的那间破烂小屋。屋子是早几年就没用了的旧营房,窗上残碎的玻璃片像蜘蛛一样懒散的吊着,天花板上开了好几条裂缝,门是没有的。Z跟在教导员的身后,冬日的寒风夹着雪花也跟随着教导员在他大步踏进小屋的那一刻飘了进来,带进一阵阵寒气。
“一个星期你们就给我弄出这玩意儿?就这点水平?”教导员声音不大,我们却听得清清楚楚。“给我把刷子拿过来!”谁也没看的他命令式的说,Z急忙给他递过去刷子:“教导员那您好好指导一下我们。”
教导员左手接过刷子,右手把木棍使劲杵进钢钵里,木棍从钢钵向黑板划去的过程中,由于蘸得太多,红色的颜料顺着木棍流进了他手掌,又慢慢从手掌里向下流开来。他停下看了一眼,大概觉得不是血。接着他刷了两下,没等我看清楚,就把刷子交给了Z,“都看清楚了吧?要这样!全部洗掉重新做!”讲完转身就要走出去,突然又想到什么,“你们白天的训练也先别练了,再给你们明天一天时间!”没等我们从惊讶中反应过来,他就已经出了屋子。
“怎么可能?一个星期我们才弄成这样,一天时间怎么能重新做得好?还要符合他的要求!”板报三人组的W说。
“兄弟们,既然教导员都命令了,咱无论如何也要干,更不可能不做。咱先一边把黑板擦洗弄干一边想想怎样可以制作得更快更好吧!”说完他就要去抬黑板,我赶紧也过去抬另一头。
夜里外面一直下着雪,我们穿着军大衣一直干到凌晨三点过,实在太困,最后三人躺在报纸上睡着了。那是我第一次冬天没在床上睡,也没盖被子,天还没亮我就被冻醒,叫醒了Z继续干活。
没有压力就没有动力,我们争分夺秒不停的赶工,晚点名的时候终于完成,这次教导员没让洗掉重来:“勉强吧,这些地方稍微装饰装饰明早准备抬到大队参加比赛!”他还是用同样的语气。不知道是不是幸运,最后我们获得第二名,听说得第一名那个队请了外面的老师帮忙制作,不知道是真是假。
自那之后,每次队里出黑板报,我和Z都是必须参加的,熟练之后,知道领导喜欢的板报类型,就比较上手。其他战友经常羡慕,嚷着也要出板报,说我们比训练轻松多了,他们只是没体会过刚开始我们经历的那种辛苦罢了。那个冬夜的寒冷,就像我和Z从那时开始建立起来的兄弟情谊,永远都忘不了。
因为手机已经上交保管,所以没有急事只能在周末打十五分钟的固定电话。以前从来没能记住任何电话号码的我那时竟记住了父母、女友和几个大学同学的电话。每次电话都只能长话短说,总结起来就是三个字:“我想你”。电话那头,电话这头,都是这三个字。其他没能说出来的,我记在了日记本里。每天熄灯之后我会打着手电记日记,记录了点点滴滴的部队生活和密密麻麻的思念。每个周我还会给亲爱的她写一封信,有时候文书H班长好几周不把寄的信送出去,远方的她经常会同时就是好几封。
那时的人和事在这怎么也写不完,以后再专门好好回忆那段珍贵的时光!生活的每个瞬间都有可能充满故事和感动,不应该被手机消磨掉大把美好的时光。手机里找归属感,朋友圈里刷存在感,游戏中饰演英雄角色,仔细想想,比起近在身边的亲情友情爱情,它们更重要吗?
如果不是什么大人物,也不是什么厉害角色,你关掉手机一天,第二天除了中国移动欠费提醒和一些烦人的网络通知,你会惊讶也许没有一个人会主动联系你;即使有,可能也没人在乎你为什么关了机。这一天结束的那一刻你会发现,原来二十四小时可以做许多自己想做的事,见许多自己想见的人;你会发现,没有手机生活可以那么充实,才是生命应该有的样子;你会发现自己内心最深的渴求,并且希望你不孤独。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