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就是一场拿不到剧本的不尽如人意,当你以为是喜剧的时候,它明明是悲剧。
自打进医院,世界好像就变了,胖子升了一中队中队长,和二中队的魏建又成了冤家,魏建见了郝乐迪甚至有点怕他,以前明明天不怕地不怕的,现在连俏皮话也不说了,走路都躲着郝乐迪,劲忙着跟胖子打嘴炮了。
总算空下来,郝乐迪又研究起业务,坐在副局长室,手捧着海珠小区B区3号庭院的案宗翻看,风开始凉了,基本不用开空调,风吹进窗户,有阵阵天高气爽的寥廓。
根据灾后调查,犯罪嫌疑人被活活烧死在火灾现场,犯罪嫌疑人的身份也确定了,意外的是,犯罪嫌疑人是老相识,跨过贩毒集团头目,15年前,据说被郝乐迪在那次名为‘洪雷行动’边境缉毒行动打落悬崖,确认死亡的逮克难。真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敢跑到内地作案,且是针对性的谋杀,幸好郝乐迪身手都在,才不致酿成不可挽回的灾难。
‘会不会有同伙?’郝乐迪开始有节奏地敲桌子,‘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突然,郝乐迪的脑海里冒出逮克难被火烧得残破的脸,和他那恶毒的眼神,以及神经质的残忍的笑声。郝乐迪晃晃肩膀,似乎想甩掉不舒服的回忆,吐出一口气,拿起电话,接通后,‘喂,白队,我这还有几盒白狐,有空过来拿。’
白勇似乎比上次见的时候更瘦了,眼神阴郁,接过郝乐迪扔过来的一条白狐,放鼻子下陶醉地闻。‘白队,坐,我还是不放心,你说,这个逮克难,怎么跑到我们这闹事,还能玩得这么溜,有针对性有渠道有目的’。郝乐迪停了停,看白勇大咧咧坐下,‘我怀疑他有同伙,而且,在我市有网络。’白勇已经扯开包装,头也不抬,‘郝局,要不你调到我们刑警队得了,干消防浪费你的才华。’
一股凉风扑进来,郝乐迪的肌肤,起了微小的鸡皮疙瘩,‘不该冷这么早的!鬼天气。’白勇笑出声,‘郝局,爆粗口,不是好现象。’‘有什么进展吗?’郝乐迪没有接白勇的话茬。‘唉,没头绪,这些东西市面上很常见,查了底朝天,一无所获,现在只能等,或者’白勇拿着烟在桌子上墩墩,并没有拿起来点着,而是在桌上,滚来滚去,‘运气好,这帮龟孙子露出狐狸尾巴。’一股热风鼓进来,燥热烦闷,郝乐迪继续敲键盘,白勇玩他的烟。
夜,凉,月弯如勾,霜一样的薄薄的月色,虚无缥缈,风动,秋的萧瑟,哔啵拨弄窗户。郝乐迪忽然一阵哆嗦,冷汗横流,忽,坐了起来。崔妮娣揉揉眼睛,迷迷糊糊,嘟囔‘怎么了?’郝乐迪清醒过来,咳咳~假装咳嗽两声,‘噢,没事儿,憋醒了。’崔妮娣翻个身,继续睡。郝乐迪按亮床头灯,昏弱的光线,在黑夜格外弱小。
郝乐迪习惯裸睡,光着身子起床,警惕向四周观察,夜如此静谧,像死去了一样,没有任何的动静。迈小步轻手轻脚,去洗手间,根本没有尿意,憋半天,总算挤出来几大滴。放松,冲水,洗手,挤洗手液,视线的余光,瞥到镜子里竟然有一张脸,一张非常难忘的脸,从镜子里一晃而过。郝乐迪浑身紧绷,手却没有停,继续完成洗手的动作,眼睛却留意着背后,洗完手,用毛巾擦手,却没有等到任何的异常。
打了一个夸张的哈欠,郝乐迪故意卖破绽,依然没有等来任何袭击,走进客厅,开灯,大亮,静悄悄的,没有任何东西被动过,也没有任何特别注意的脚印,倒了杯水,又给崔妮娣倒了一杯,关灯回卧室,水杯放在崔妮娣的床头柜。呼,一阵邪风,掀动窗帘,一股寒气从郝乐迪的背脊窜起,刚刚肯定有人进来了,悄无声息地从窗户又走了。
尽量控制自己的肌肉不要僵硬,郝乐迪神情自若地走到窗前,随手捋了捋吹乱的窗帘,迅速伸头向外探瞧,然后缩回,没人,又伸头四下看了看,除了黑的夜和偶尔的几颗寥寥的星星,和即将躲到高楼后面的弯月,以及秋夜的凉风,什么都没有。
嘘,郝乐迪松了一口气,忽然一个角落,亮起绿莹莹的光点,是一双眼睛,好像是试探看向郝乐迪所在的方向,正好被郝乐迪逮个正着,那双眼睛一闪即没,刺痛了郝乐迪紧绷的神经,郝乐迪侧着身子,装作已经关好的窗子,其实人躲在窗帘后面,透过窗帘与窗帘之间细小的缝隙,盯着刚刚那双野兽一般眼睛出没的地方。
许久,郝乐迪一动不动,像一尊雕塑,过去了大约八九分钟,那双眼睛果然又出现了,露出来一只,又缩回去了,很是谨慎,郝乐迪呼吸悠长,入定了一般,绿眼睛这次毫不犹豫地升起来,看架势作势要跳过来,郝乐迪已经做好了一击而中的姿势;绿眼睛高高跃起,灵巧地落在隔壁住户的阳台,郝乐迪深吸气,慢慢吐气。
‘喵~’绿眼睛叫一声,‘喵,喵…’又叫了两声。‘操!’郝乐迪恶狠狠地骂出声,‘嗯~’好像惊扰了崔妮娣,崔妮娣翻个身,伸胳膊习惯性扒拉郝乐迪,没摸着,‘老迪,老迪…’郝乐迪迅速关好窗户,躺到崔妮娣身边,顺势牵起她的手。
第二天,早餐,‘妮儿,’‘嗯。’‘局长待遇,有家里装安全设施的备案,今天我叫人按上吧。’‘嚄,局长就是不一样啊。’郝乐迪笑笑,‘要虚心接受组织安排嘛。’‘切。’一早起床,郝乐迪已经探查过,家在小高层16层,绝对不是随便什么人就能进来的,而且也没有陌生人进屋的任何迹象和和痕迹,也许是自己眼花了,也可能最近压力有点大,或者是粗心忘了关窗户了,疑神疑鬼可不好。
一连几天,郝乐迪都在观察,是否有同样的事情发生,果然没有,松了一口气。下班,郝乐迪揉揉太阳穴,难道是自己老了吗,明明才三十出头,最近的精力越来越不济了,不到下班就哈欠连连,太阳穴也一阵阵隐痛。坐进车,将自己摔进座位,调整后视镜,有一个穿黑色风衣的个子高高的,戴飞行墨镜的人,走进大堂,郝乐迪总觉得身影很熟悉,一时却想不起来是谁,那个身影已经消失了,身高大约180左右,看身形魁梧雄壮,是练家子,似乎左脸有疤,左脸有疤!郝乐迪跳出车子,冲向大堂。
刀疤脸,大高个,爱戴飞行墨镜,和死去的逮克难一个派别的人的标准装扮。郝乐迪飞奔进大堂,传达室李大爷抬起头,奇怪:‘郝局长,有事儿?’郝乐迪按捺住心中的不安,‘没什么大事,对了,刚刚有个戴墨镜的进去了,你看见上几楼了吗?’李大爷笑了,‘郝局,您开玩笑呢,刚才连个苍蝇也没飞过去。’郝乐迪恍然大悟,‘呵,可能是我眼花了,再见,李大爷。’李大爷冲郝乐迪挥挥手。
不紧不慢走回车辆,郝乐迪一直在观察李大爷,在转身的瞬间,李大爷嘴角扯了扯,好像是冷笑,郝乐迪暗暗冷笑,看来是有鬼,‘难道是有内鬼?’郝乐迪一想到有内鬼,就火不打一处来,‘跟我玩阴的,早晚翻车,吃不了兜着走。’郝乐迪眼神阴谲。
开车出消防局,郝乐迪将车停在拐角隐蔽的地方,敲打方向盘,盯着消防局的大门口,人员出出进进,基本出的多,下班回家,等到天快黑了,也没等到黑衣人走出来,局内的办公室的灯,基本上已经熄灭了。
‘是不是可以相信白勇?’郝乐迪问自己,夕阳的最后的余晖,慢慢被黄昏的潮水淹没,郝乐迪拨通了白勇的电话,‘白队,忙吗,明天吃大排档,我发现一个好地方,媳妇管得严,恰好她出差,我们搓一顿…就不开车了,行,明天见。’
趁饭后,妻子崔妮娣收拾碗筷,郝乐迪悄悄打开监控,快进查看了一番,没有异常,松了一口气。被动防御,不是长久之计,郝乐迪摸着下巴,看来要引蛇出洞。
夜晚,风微动,黑影在天空徘徊,迷迷糊糊,郝乐迪听见有异响,眼睛转几下,微微张开,仔细聆听,窸窸窣窣,‘嚓~嚓~嚓……呲~’是火柴摩擦擦火皮,火柴被点燃的声响。郝乐迪惊恐得一动也动不了,想大声叫喊,只是张大了嘴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脸憋得通红,青筋暴露,汗如雨下,眼睛睁得浑圆像要从眼眶里挣脱出来。
‘动起来,动起来,郝消防…你他妈给我动起来,你这个混蛋,你这个懦夫!’郝乐迪在脑袋里疾风暴雨地咒骂自己,希望可以哪怕动动就搭在崔妮娣肩膀上的手指头也行。
‘哬~哬~哬~’郝乐迪疾速地喘着粗气,身体却一点也不听使唤,眼泪从眼眶流下来,悲伤,自哀,痛心。崔妮娣转身,习惯把手搭在郝乐迪臂膀,郝乐迪剧烈地颤抖,崔妮娣睁开眼,揉揉眼睛,一下子就清醒了,惊惶地摇晃郝乐迪,‘老迪,老迪,你怎么了,你怎么了?’看郝乐迪没有好转,转身去摸电话。
一双湿漉漉的紧紧抓住崔妮娣的手,然后又松开变得温柔,‘不用打电话。’崔妮娣转过身,郝乐迪慢慢爬起来,浑身湿漉漉,像在水里刚刚爬出来,用嘶哑的声音说话。崔妮娣担心地说;‘老迪,你别吓我,你没事儿吧。’郝乐迪摸过床头巾,在身上随便擦了擦,搂过崔妮娣,‘没事儿,刚刚做了个噩梦。’
‘啊,吓死我了。’崔妮娣往郝乐迪怀里拱了拱。
后半夜,郝乐迪是搂着崔妮娣睡的,自己装作睡着的样子,许久才一迷糊睡到了叫起床吃早餐。郝乐迪直接去找了易叔叔,易叔叔听了郝乐迪的诉说,良久没有出声。
空气很安静,停止了流动,阳光静悄悄地落在大玻璃窗,天空有云经过,屋子里一会儿明亮,一会儿阴沉。‘第八套广播体操,预备,起…’风吹来了远处学校的课间操。
‘小迪,最近是不是和小崔吵架了?’易叔叔漫不经心地说,‘没,易叔叔。’易叔叔端起茶杯,喝枸杞茶,一股甜甜的味道,飘摇,‘是白勇找你了?’郝乐迪心里咯噔一下,轻描淡写,‘白队长那么忙,哪有空找我。’‘嗯,这小子就会栽排人,属孙猴子的。’郝乐迪弹桌子,‘嗯,我翻了翻海翔小区和海珠小区的卷宗。’
‘唉。’易叔叔叹了口气,放下不锈钢杯,‘不要过度劳作,毕竟都是当副局的人了。’易叔叔站起身来,走到柜子旁,犹豫了一会儿,打开一个一个格子,扒拉了几下,从里边往外拿一个小白瓶,‘唉,明明已经好转了,怎么又犯了呢?’易叔叔嘀咕着,把药塞到郝乐迪手里,很是沉重,也不知道是老了,还是累了,还是对自己的医术缺乏信心,‘别老依赖药物,没好处,疗程上,我安排下,小迪你也配合下。’郝乐迪点点头,‘放心吧,易叔叔,会好起来的。’
下午工作不忙,郝乐迪溜溜达达,转去了局办监控室,和气和大家打招呼,‘昨天出警正常吧。’看监控都是干消防的老人了,虽然业务能力上不如上战场的,工作还是兢兢业业的,‘正常。’‘这套监控设备运行怎么样,我看看昨天的。’‘好得很。’监控员熟练地操作机器,调出昨天消防局的各个监控录像,‘业务都没撂下啊。’‘谢谢领导关心。’
指示监控员,调阅了昨天下午17:00~19:00的各个位置的摄像头,郝乐迪心里打起了嘀咕,有自己的出入图像,却没有黑衣人的,时间也对得上,‘喔,局长,你是来看自己的英明神武啊。’唔~声一片。郝乐迪虎着脸,‘想5公理越野跑,是吗?’周围鸦雀无声。郝乐迪满意点点头,走了。
出来监控室,一阵风裹过来,萧瑟的气息更浓厚了,有树叶已经开始落了,郝乐迪心情非常坏,看来是敌人已经觉察到了,开始行动了,有一股危险的气息,潜伏在暗处,默默地窥探。
下班后,郝乐迪故意绕了好几个圈子,把车停在一处摄像头的死角处,左右看看没人,才迅速下车,步履匆匆混入人群,慢慢悠悠四处闲逛,来到烧烤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