绸缪
绸缪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
绸缪束刍,三星在隅。今夕何夕,见此邂逅。子兮子兮,如此邂逅何!
绸缪束楚,三星在户。今夕何夕,见此粲者。子兮子兮,如此粲者何!
《绸缪》是《诗经》里唯一一篇写婚礼的诗,亦是唯一一篇在月亮的见证下,在众人的祝福中,许下白首不离之誓言的诗。
无疑,《绸缪》是幸福的。75个字里,清晰明朗的铺开一副红烛成对、红衣纠缠、众人嬉笑哄闹的温馨场面。婚礼的过程未着一字,通篇都是洞房中的故事。想来,婚礼仪式也必定喜悦、甜蜜,才可以肆意的将锣鼓烟花、觥筹祝贺关在新房之外,而朋友们得以继续在洞房里想尽办法折腾这对娇羞的新人。
这诗是怎么唱的呀:
一把柴火扎得紧,天上三星亮晶晶。今夜究竟是啥夜晚?见这好人真欢欣。要问你啊要问你,将这好人怎样亲?
一捆牧草扎得多,东南三星正闪烁。今夜究竟是啥夜晚?遇这良辰真快活。要问你啊要问你,拿这良辰怎么过?
一束荆条紧紧捆,天边三星照在门。今夜究竟是啥夜晚?见这美人真兴奋。要问你啊要问你,将这美人怎样疼?
此诗每小节的后四句颇值得玩味,言语平淡,写婚礼常见之情事,却使人如身临其境,亲自参与,感受到闹新房的快乐热情,赞叹着新娘的千娇百媚,调侃着沉醉于幸福之中的新郎。
想必举办过婚礼或者参加过婚礼的人读来都会莞尔一笑。这场面太过熟悉,这婚礼好像自己曾经参加过的一样,总有几个胆大调皮的男生,紧紧的追问早已面颊通红羞涩难当的新娘,“他是如何向你求爱?”“你们第一次亲吻是在哪里?”还要被要求彼此凝视着承诺,要含情脉脉,要在十几双含笑的眼睛前再表演一次缠绵亲吻。
是不是?
《绸缪》是这么的美丽暖心,一字一句,都宣誓着幸福。
然而,《诗经》已经不仅仅是两千年前的《诗经》了。它经历两千年的沉积,它见证了时光对人心和爱情的历练,它不再是那简单的一种寓意,它包含了更多更广更深的解释。
这解释和读者的生活有关,和读者的内心相通。
正如电视剧《倾城之恋》中范柳原的解释: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美呀美呀,拿这么美丽的女子,我该怎么办呢?他的爱那么的无力和苍白,他的爱那么自私和隐忍,所以才会如此感慨,所以才会如此的无奈。
电视剧将《倾城之恋》的爱情过滤了,过滤掉小说里的斗志谋略、工于心计,淡化了白流苏企图通过营造的虚拟爱情来摆脱现实的压抑和束缚。在屏幕上,最后的白流苏真真切切的沦陷于爱情,坦坦荡荡的认命——爱上势均力敌的人——感谢上苍给的最后恩赐。
爱情是需要对等的。无论是精神层面还是物质要求。门当户对,绝对是保障爱情长久的真理。因为思维不在一个维度里的人,相爱是痛苦的,同样,思维在同一个足够多维的维度里,相爱亦是痛苦的,还有疲累。
因为这样的两个人,都太过聪慧,彼此谁都不能放下一点骄傲,谁都不愿在对方面前认输。互相拿捏着刚刚好的尺度,不冷不热,不远不近,教你猜,教你怨,明明两人是一种心思,偏偏到处藏匿。
所以这《绸缪》在《倾城之恋》中该有别样的深意和解释。它不是爱情的圆满,而是爱情里明明早有却不能言说的冷暖。
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子兮子兮,见此良人何?
今天是什么日子啊,我看到这么好的女子。这女子美丽呀,我该拿她怎么办?
她没有一般女孩子的娇羞,她反而落落大方,明心见性的知道你的小心思;她不似一般女子可以用金银首饰绫罗绸缎甜言蜜语哄弄,她要的是一种雄性文化,她要两个人的精神恋爱;她不像如常姑娘那样脆弱、依人,她像战士一样武装自己和你并肩作战。她不想成为你的负累,她只想做你的战友。
你想给她温暖宽厚的胸膛,她却执意和你共同抵挡雨雪风霜。
你该拿这样的女子怎么办?
当范柳原被逼问着要不要同白流苏共结连理,白首不离时,他犹豫,他逃避。他害怕爱情里的烟火和平静,他不想付出必要的责任。他期望一个女人,在他爱的时候,她在;在他不需要时离开。他被朋友逼问的毫无出路,他的女人替他解围。
需要多理解,才可以坦荡的面对他对爱情的无情,需要多从容,才可以轻易忽视内心的失落。有些女人,注定是不能用世俗来宠爱的,仿佛她的爱如镜花水月般的虚无缥缈,不落泥泞。
子兮子兮,见此良人何?
但愿有这样的姑娘,让我遇上,我情愿不知拿她该怎么办,我情愿对她,除了爱,只有爱。
无戒训练营90天打卡第6次
往期《诗经》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