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恰是踏青的好时节,于是和朋友相约跑出了很远。偶遇大片的油菜花,那一望无际的花啊,开地紧凑而不凌乱,满眼的金黄不知惹醉了多少游人!寻一块空白,坐下去,置身于这金黄色的花海里,微风吹过,飘来淡淡的清香,整个身子似乎都酥软了。偶有美丽的蜂蝶在眼前飞舞,于是便想起了那句诗“儿童急走追黄碟,飞入菜花无处寻”。闭上眼睛,仿佛整个世界连同自己都被这场盛大的金宴融化了,这溢满全身的金黄啊,让我似乎嗅到了姨亲手腌制的咸鸡蛋的蛋黄香,于是记起好久没有去看姨了。
姨从小就被送到一生不曾生养的她的姨家生活了,没有人问过她愿不愿意,她只是乖乖的吃饭上学干活叫爹娘。以至于后来为了照顾她的爹娘也嫁在了本村,可以说她的一生都不曾离开那个小村子。也许是从她姨身上享受到许多不亚于母爱的东西,于是后来她把这些东西又转移到一个叫她姨的我的身上,尤其是在我痛失母爱之后那种感情尤为强烈。
挑了一个风和日丽的周末,备上姨爱吃的点心,我便轻松上路了。此时的城外别有一番景致,两旁的杨柳日渐繁茂,偶有柳絮飞来,一些不知名的花也悄然绽放,不争春,不炫耀。追着一路柳阴,一树花影,竟然有一种深深的感动,不是春天记住了它们,是它们自己,没有把春天遗忘!
果然,我的到来让姨欣喜若狂,她手忙脚乱的寻这找那之后,从衣柜的最深角落里,拿出一个褪了色的小匣子,没有上锁,看得出它不是现代工艺,而是那种把铜片锁镶嵌在木匣里面的老物件。我知道里面放着的肯定是被姨视作珍宝的物什,她小心的拿出一个手串,放到我的手上:戴上它,能辟邪!我才看清这是一串用桃核串成的手串,原来姨知道我的身体不好,在她听说桃木东西能辟邪之后,就开始收集吃剩的桃核,先挑选出大小均匀的,然后用小钢锯条一个个地锯掉两头的尖棱,再仔细的把里面的桃仁挖净,进一步的打磨,最后用红线串在一起。她说,打磨好一个桃核需要她一天的工夫,可以想象,这一串看似不起眼的手串耗费了她多大的精力!凝聚了她多少心血!我无法形容此时的心情,只感觉有一股暖暖的东西在涌动着,我不再惧怕别人说迷信之类,只想快一点把它戴在手上。我必须戴上她,只有看着我戴上它,姨的心愿才得以实现:我的身体一直康健,我的生活愈发幸福!反复摩挲着这黄褐色的神物,我分明看到了爱的颜色!
咸鸡蛋在我儿时是只有麦收时节才能吃到的,尤其是金黄的蛋油溢出的那种,我自是爱吃的要命。所以当姨把刚刚煮好的一盆咸鸡蛋端到面前的时候,那种幸福亦是漾到嘴边了。“你爱吃的,都带上罢!”我儿时爱吃,现在也一定爱吃,这就是姨的逻辑。所以我不能说腌制品里含有亚硝酸盐,不宜多吃,我必须爱吃!我不想看到她为我什么也做不了而失落甚至抓狂!
回来的路已不像来时那般轻松,忽然觉得我的身体不再是我一个人的,这一刻我终于确定,爱已然是有颜色的,在姨眼里,它一定是黄色的!每每看到这黄褐色的手串,亦或溢出金黄的咸鸡蛋,我总会独自微笑,或不由自主的落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