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听长辈们说起，原先没有路能翻越大山，要走出这座山，必须走水路。村子旁有一条河流过，很久以前，水面有渡人的船……你想走出这座山吗？如今有很多路。
（一）
我要去市里上个面试培训班，希望能为最后的程序添点胜算。早上八点，这唯一一辆走我们村的班车早就载满了人。
我看见车的前座，有一对夫妇抱着小孩。他们的一些事情，我是去年过年时才了解的。
这个女孩，我只在村里的公路上看过两眼。有一次是她抱着孩子来买菜，嘴里还说着“吃什么菜，是老公说了算啊”，后来选了豆腐和几只青椒就走了。更早的一次我看见她抱着孩子在小店门口和村里的妇人聊天。我心里想:“她就是那个女孩子呀……”
现在，她也仍是抱着几个月大的孩子和车上的乡亲谈天。从她的语言中，我知道她抱孩子去市里的人民医院打预防针。
旁边的人问:“怎么不在街上打？”她笑着答:“还是市里打更好啊！本来是要坐大伯家的车去的，今天他有事，就只好坐班车了。”旁边的人“嗯”了一声便没有再说话了。沉默了一会儿又聊些别家长短了。
经过颠簸摇晃的一个小时车程，终于到了县车站。大家都要下车了。我过了马路要搭去市区的公交车。拖着重重的箱子找到位子坐下，看到前方又是他们夫妇。
她不知怎么又和邻座的妇人聊起天来。她们指着她的丈夫问“这是你什么人哪？”“是孩子的爷爷啊！”她笑着答，眼神认真又有些闪烁。接着淘气地反问:“你觉得我多大了？”她们仔细端详了下:“不知道，看不出来。”她笑着说:“呀，我有三十多了，看得出来吗？”那些妇人全都怪怪地笑了:“看不出来，不像呢！”……我坐在后排，听着她们的对话，微微笑着，放空。
到了医院站，她抱着孩子和丈夫下了车。旁边的妇人和邻座说:“看这个小姑娘也就十几岁的样子，找的老公也太老了，可以当孩子的爷爷了，哎……”最后叹息一声，大有为她可惜的意思。另一个妇人道:“那倒不一定有那么老，可能就三十来岁，乡下种田天天晒太阳，长得老。”“也有可能，有可能……”大家一片附和之声。
（二）
我做为这辆车里唯一一个知道真相的人，那些听来的情节，话语就在脑海里闪现。
在广州他和她的妈妈在一起，暑假来了，她的妈妈把她从乡下接来同住。在租住的一个房间里，他们三人睡在同一个床铺……最后的结果，就是车里的一幕。不负责任的妈妈，天真的女孩，这些令人难受的事情本不应该记得的。
陆陆续续，大家都到了目的地，下了车。
（三）
再回村里已经是十几天后，听闻她走了。我有些高兴。
过了几天，我到县里办完事情，下午的那趟班车早就走了，只能在伯伯家镇上的小店等等看有没有顺风车搭。这时我看到了他独自一人抱着几个月大的孩子过来了。我坐在角落，听着伯父和店里其他人询问他关于她的事情。
伯父问:“见到了吗？是在那里吗？”
“见到了，可是她不愿意回……”他骂骂咧咧的，骂她，也骂那个带她走的男人。
我细细听完，大概是去年冬天那个男人来村里弹棉花，他好心让其在家吃住，就埋下了线。后来两个人就电话联系，QQ聊天，他把她的手机扔掉了，还以为没事了，没想到还是被拐走了。
伯父又问:“你和你家这么多人开着车去都没把她抓回来？”他骂道:“这个死女人，人家都不要她，她都要跟着啊！死赖在地上不走，打了也没用。那个男人有什么好！”又继续骂那个男人忘恩负义，不知好歹。
旁边的人都安慰他，又问孩子怎么办，他回答现在孩子是他自己带着，奶粉钱看病的钱都没有，还是管大伯借的。听的人又感叹，也是多亏有个大伯帮忙呢。
说了一会，就有车来接他走了。大家都和他告别。
等他的车已走，大家继续闲聊。“也真是可怜，可怜了孩子。”“要说那个男人有什么好，比他是要年轻多了……”“不管怎么样，留了个孩子在这，有后了”……
（四）
我再回村已是新学校开学一个月后了，还是在小店里等车。听到说那个小姑娘还是回来了，还倒贴了很多钱。伯父说:“钱是小事，人回来了就好。”到底好不好呢？
到了过年回家，他们的事已经没什么人在说了。我好像是偶然听到她最后还是走了，一个人走的。只是不知道目的地是不是有个男人在等呢，我倒希望没有。只是有一日阳光正好，我却突然记起在家里的小学负责学前班报名时，发现好多孩子没有妈妈，户口本里没有那一页……
“嘀——” 我家门外又响起车喇叭声了，我的思绪被打断了。住在大马路旁，就这点不好，也不知怎么回事，这些车经过我家门口就爱按喇叭，过年了，每天也是吵人。现在，乡下也有那么多车呀，路会更多了吗？
也许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