鸽子,是我的闺蜜。
与她第一次见面,是2011年9月的大学宿舍里。
我表姐还有我亲姐送我到宿舍,我把东西放下就去卫生间了,正洗手,我表姐跑过来告诉我,你们宿舍该有一个开封的姑娘,是尉氏的。
我走进宿舍,她的床铺靠门口,那么热的夏天,她身上还搭个毯子,学生头,就那种老家说的“四燕儿齐”,挺土的,关键是这个姑娘看着呆呆的,皮肤有点黑,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她能走进我的灵魂里,并且改变了我。
第一印象她不是我的菜,我对她就没有太多关注,再次对她有印象,是聊天的时候,得知她考的分数线够了二本,却阴差阳错来了我们这个挺一般的大专,觉得她挺傻的,放着好好的本科不上,或者复读一年啊,而且听说她上高二的时候就替她姐姐考试过英语四级,万万也没有想到,她这样的一句话,成了我们整个系的英语“希望”,大学三年,靠她,我们英语都没有挂过科,当然这也跟我的“小抄”技术有一定的关系,因为我跟她都是开封地区的,学号一前,一个后。我又是班长,一个“飞信”功能,保全了一个系。
你能想象一个人有多爱吃馍吗?就是那种,你带她出去吃饭,她要带一个馍出去“丢尽了人”,吃个鸡肉菜,她带个馍,非要沾汤吃,当时我对她这种行为极其不理解,后来,我逐渐读懂她的特殊爱好,因为灵魂的孤独,不得已用这种方式博得关注和爱(鸽子,如果你看到这里,不要不承认)。
我们最大的交集和灵魂的切磋,可能是我们一起参加了系里的篮球选拔,她个子也就1.5米多吧,反正不够1.6,我身高1.63,说实话,论这个身高,我们两个都是被淘汰的结局,那天忘记因为什么事情,我们去晚了,学姐说让我们再考试一下,也就是简单的“带球走”,我们两个同时完成了动作,球没有丢,而且还比较顺利,学姐仿佛看到了是希望,破格让我们加入了系女子篮球队。
大概也就训练了2/3次的样子,她告诉我,她要退出,我不理解,她一个比我更爱篮球的人,比我知道的NBA明星多的人,比我更懂篮球规矩的人,她说她不想打了,我问她为什么,她说她爱篮球,但是不想打篮球,她怕玷污了篮球的意义和这项运动,如果不能做到最好,还不如不去触碰。这个想法,对于我一个激情满满,自信满满得人,什么都要去挑战一下的人,足足三年我都不曾理解。
“未来会要我们吗?总觉得此地不宜久留”这是鸽子写的一句话,成为我们宿舍姑娘们对未来最大的憧憬,瘦瘦干瘪的她,土土憨憨的她,有一个深邃而又偏执的脑袋,看似她都在听我们说话,实则她有自己的小世界,一个本子,一个笔,一本书。
“我是活着的她,她是死了的我”,篮球场上,她对我说了这句话。
原因是我一口不带喘气的骂了一个我看不惯的人,她说,我所有骂的话,都是她想说的,但是她没有勇气,也没有语言组织能力骂回去。后来我成了女子篮球队的队长,在新生女子篮球赛上,拿了个全院季军,每一场比赛,我都能在人群中一眼看见她,她总是找个不起眼的角落,看我的每一场比赛,赛后告诉我,对手谁怎样,下一场的战术该怎么打,我相信她跟我一样激动,一样每场比赛都紧张,毕竟在她心里,我就是那个活着的她。后来她送我一双球鞋,乔丹的,当时我们很穷,穷到没有钱买一管洗面奶,羡慕别人买一条一百多的牛仔裤,在经济上,她经常资助我,大一的时候。
我脾气不好,时常吵她,两个人的聊天跟交流,基本属于吼和被吼。
她过马路非要走斑马线,我非要跳护栏。她洗完手非要关水管,我非要开着玩会儿水。她经常从外面捡垃圾回来,比如一个棍子,一个破瓶子,甚至一个树叶子,我就扔,她就捡回来,我再扔.......
她可能有时候会委屈的哭,而我觉得无所谓。室友觉得我对她太凶,劝她不要对我好,甚至公开对我说,你这样太不尊重她了,我觉得无所谓,我觉得她不会离开我,喝酒喝醉,她接的我。勤工俭学第一次穿高跟鞋,一下班哭着给她打电话,她骑个破自行车,把我拉回学校。我的被子褥子袜子衣服,都是她替我在洗,在收拾,我不知道她当时为什么还要坚持跟我好,可能有被虐的倾向吧。
第一次觉得她可能要离开我了,是因为我在校外做勤工俭学,她跟班里另外一个女生走的很近,甚至跟我聊天,她都在说她,说她很有意思,说话很风趣,她们从来不吵架,别人也会给她带饭,给她一起去上课,而我那个时候完全沉浸在校外的工作中,心里有失落过,但是并没有太在意,依然坚信她不会离开我,因为她会关注我校外的一切活动。
可能吧,友情和爱情一样都有所谓的占有欲,后来的后来,大学在我们吵吵闹闹中结束了,三年,我欠鸽子很多,无论从经济上,还是付出,都是。
大学毕业以后,我把勤工俭学的工作辞了,一个人空空唠唠,也经历了所谓的大起大落,我决定徒步去西藏,寻找所谓的“灵魂碰撞”,我记得鸽子非常支持我,我还记得我被困金沙江那晚,我看着窗外的银河系,告诉她,这里的星空真的是望眼欲穿,清晰可见,我内心的恐怖在跟她聊QQ中一点一点的消散,我给她讲我路上的见闻,我会在我穿鸽子的一件牛仔衣上写下我去过的地方和认识的人,我告诉她,有一天我一定带她出来见见世面。
后来我没有带她去西藏。
我找了个全国出差的工作,我每到一个地方,会约着她也去,我出去讲课,她就窝在宾馆等我,不知不觉两年里,我去北京她随我去圆明园,颐和园,清华北大。我去山东她随我去威海,青岛……吃海鲜吃的两个人都胃疼!那时候我的工资很高,足以弥补我在大学对她欠下的债,但是我却想一直这样欠着她,我想带她走很多的路,买很多的衣服,去很多的地方,吃很多的美食。她身体不太好,经常这里不疼那里疼,这是我一直吐槽又担心她的地方,因为我有一次梦见她去世了,年纪轻轻。所以每次我见她,总是用最狠的话刺激她,我希望她能有股倔劲儿跟我耗下去,就算不能长命百岁,也要一起看着对方白发苍苍吧。
毕业大概两年吧,她嫁人了。嫁的是她最爱的那个人,从异地恋到结婚回归老家,鸽子也在学校安安稳稳的当了一名小学老师,有车有房,日子也是平平淡淡。后来她怀孕了,那个瘦瘦弱弱的姑娘承载着一个生命的孕育。也许是命运给他们开了个玩笑,这个宝宝未能继续跟妈妈合作,胎停了。这件事对她打击很大,我能感到远在另外一座城市的她的恐慌,自卑,懊恼。调理身体的那段时间,她在老家,我很担心她会不会抑郁,种种迹象也表明她可能真的有点抑郁,于是在微信上,电话里,我们各种给她疏导。我还偷偷的背着她,给他老公打电话,一个军人,他很直男,我告诉他你要如何如何的关心她,照顾她,好在,慢慢的这件事她也忘记了,也许并不是忘记,而是真真切切的埋在了心底,于是她的头像换成了,一个大大的人儿牵着一个小小的人儿……
好在,经历了很多,她还是迎来了自己的宝宝,依然不能忘记,我去家里看她,那个小小的身板挺着个硕大的肚子,脸上洋溢着一个母亲的温柔和慈爱,她一度觉得自己身体太差,很难再受孕,中间也吃了不少苦,可是,老天还是愿意眷顾一个善良的人,那个怕我浪费水,担心非洲难民还在饥渴的人。
时间过的真快,我们脸上都有了岁月的痕迹,互相挤兑,互相嫌弃,互相说狠话,仿佛那个短头发,皮肤黑黑的女生,还在窝在床头,啃着半个馒头对我傻笑。
我对她说,鸽子,如果将来生活背叛了你,我们一起出逃吧,在林间找个小木屋,砍柴,生火,吵架,一起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