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丽人》|美在一切卑微的生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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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merican Beauty》翻译成《美国丽人》,是非常不恰当的。我认为电影中的beauty指的是一切美的事物,而非单单是美人,不仅仅是物质的实体的,也指代精神性的超验的。American beauty也是美国的一种常见蔷薇,细小,普通,常年开花,不引人注目却坚强无比,一直绽放着平凡的美丽。

   我想这正是这部电影所要传递的,美,蕴藏在一切卑微而鲜活的生命中。

   而我们常常忽略这种美,不能接受真实,不敢承认平凡。就如影片中安吉拉常挂在嘴边的话:“没有比平庸更糟的了。”她在闺蜜小珍面前吹嘘自己的性经历,享受用美貌征服男人的存在感,“如果有完全不认识的人看着我,想和我上床,那就说明我真的是块做模特的料”,当她意识到小珍的父亲对她的欲望时,她更是表现出了对男人的掌控欲。她给自己戴上了一层成熟的面具,掩盖住十六岁的慌张青涩,假装在成人世界里游刃有余。

   被她迷惑最深的就是小珍的父亲莱斯特,Lester是一个四十二岁的中年大叔,在一家广告公司工作了十四年,面临被解雇的危险。妻子和女儿都认为他是一个loser,他自语每天的高潮就是在卫生间里自慰。他的生活一潭死水,压抑沉闷。当他第一次看到女儿的闺蜜安吉拉时,便好像心中的涟漪一下子被击中,翻腾起水花,一发不可收拾。从此他过上了无限意淫的生活,每次想到或看到安吉拉,都会出现安吉拉身体里飞散出无数美丽花瓣的幻觉。他沉迷其中,热血沸腾。于是他做出了一系列与平时不同的事情,他炒了老板,找了一份虽然不是很体面但却喜欢的工作,和邻居男孩一起哈草,买了心仪已久的跑车,开始健身。安吉拉给了他年轻时的冲动,他对邻居男孩里奇说:“我曾经整日行乐,挥霍青春。”其实安吉拉对他来说更多的是一种精神寄托,当他真的可以将安吉拉拥入怀中的时候,当他惊讶地知道安吉拉还是一个处女的时候,他收手了。他放开了安吉拉,安慰她,露出了慈祥的笑容。据说在拍摄初期是有不伦情节的,但最后导演改变了想法,从而让这部电影在情节方面未落俗套,层次高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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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说安吉拉是Lester热情的引燃器,Lester的妻子卡罗琳可以说是持续地在掐灭他的生活激情。电影中有一幕是他们重新有了感觉,但在关键时刻卡罗琳却担心弄脏昂贵的沙发。这让Lester大为恼火,他对着妻子大喊:“这只是物质,不是你的人生。你却把物质看得比生命重要,这太荒唐了!”Lester回忆她曾经也是一个爱冒险有情趣的女孩,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一个对财产极有欲望的拜金女。她甚至因为邻居家枫树的树根蔓延到她们家而砍掉了邻居的树。她对地产王崇拜到每一句话都当作人生箴言。她的外表是坚强的,她信奉:“要想成功,就得随时随地维持完美形象。”她的内心脆弱无比,却不允许自己脆弱,她常常在拉上窗帘后哭的绝望,又常常在流泪时拼命抽自己耳光,自言自语:“不许哭,不许哭。”她想要的是超越卑微,逃离平庸,她的痛苦或许人人感同身受,以社会认同的完美模版来套嵌自己,却无法与本我契合,深层次的矛盾感冲突感。

    这部影片中另一个与本我产生强烈认同危机的,是男孩里奇的父亲。他曾经是美国陆战队的上校,这可能是他人生中最鲜活的一段记忆,即便是已经退役了,他在对其他人介绍自己的时候,还坚持说出自己的军衔。他表面上对同性恋深恶痛绝,其实自己却是深柜。他误以为Lester也是同性恋,在暴露身份后羞恼不堪,将Lester杀死。这种强烈的自我认同分裂,深层次的压抑,使得他近乎崩溃。他一直在塑造一个社会认同的正常的形象,一再地对儿子里奇强调规则纪律。因为里奇的偏离正轨的行为,他甚至把他两次送进疯人院。

    而两次被送进疯人院的里奇,却是这部电影里面唯一寻求生命真相的人。他拿着一个录影机,随手记录下他认为美的事物。忧郁的小珍,死去的鸽子,甚至是随风飘扬的白色的塑料袋,他对小珍说:“空气中充满能量,几乎听得到,对吗?这个塑胶袋就和我跳起舞来,像一个小孩求我陪她玩,整整十五分钟,那一天我突然发现,事物的背后都有一种生命,一股慈悲的力量,让我知道其实我不必害怕,永远不必怕,影片比不上亲眼目睹,不过它让我牢记这件事,我必须牢记,有时候这个世界,拥有太多的美,我好像无法承受,我的心,差一点就要崩溃”。这是怎样一个鲜活的有趣的灵魂,他从万物中发现了美,不仅仅是有生命的物体,甚至是无生命的,他也看到了一种美的能量。而影片中Lester, 安吉尔,卡洛琳,里奇的父亲,以及他行尸走肉一般的妈妈,都像被掏空了灵魂的幽灵,追逐着世界本质之外的东西,却忽略了平凡生活中蕴藏的大美。

    Lester终于在死后对生命有了了悟,他死后的这段长长的独白,是影片的点睛之笔:“听说人在死前的一秒钟,他的一生会闪过他的眼前,其实不是一秒钟,而是延伸成无止尽的时间,对我来说我的一生是躺在草地上,看着流星雨,还有街道上枯黄的枫叶,或是奶奶手上像纸一样的皮肤,还有我第一次看到东尼表哥那辆全新的跑车,还有Jane,还有Carolyn...我猜我死了应该生气才对,但世界这么美,不该一直生气,有时候一次看完会无法承受,我的心像胀满的气球随时会爆,后来我记得要放轻松,别一直想要紧抓着不放,所有的美就雨水一样洗涤我,让我对我这卑微愚蠢的生命在每一刻都充满了感激。”

    是啊,平常普通的事物,卑微渺小的生命,就像沾满雪花的枯树枝,翻旧的图书一角,浸了汗滴的头发梢,倔强上扬的嘴角,都无比的美,只是,你有没有去寻找去发现去体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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