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有点好笑,作为一名热爱古诗词的忠实粉丝,我最喜欢的一首诗竟然是邵康节的《山村咏怀》。
小时候的我未曾接触过该诗,第一次听的时候我已进入而立之年,从幼儿园归来的儿子沾沾自喜的在我面前展示他今日的学习成果,当这首通俗易懂的诗被孩子用他那奶声奶气的声音摇头晃脑的背诵出来的时候,我愣在一旁惊为天人,有种“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恍惚,从此对他的喜爱之心昭昭可鉴日月。我想,这就是陶朱公所言诗词的自然之美吧,那种“诗中有画画中有诗”的意境,那种“一切景语皆情语”的感触!
对古诗词的喜爱应该追随到父亲。小的时候不识字,没有手机电脑,甚至家中连一台电视都没有,作为教师的父亲,每到晚上空闲的时候便会教我一两首诗词。犹记得六七岁的年龄,家中水龙头破裂,我指着那连绵不绝的水流说“一江春水向东流”,正在一旁焦头烂额修水管的爸爸欣喜如狂,放下手中的工具一把抱起我,大声夸赞“说的好”!深秋时节,每次放学爸爸总会牵着我的手走过家门口的一条林荫路,那里落满了金黄的叶子,走上去咔哧咔哧的响,都是枯叶脆裂的声音。路两边都是一望无际的田野,草也枯黄,我总是卖弄的说“秋尽江南草未凋”,那个时候爸爸的眼睛总是亮晶晶的。
我总觉得因为爸爸亮晶晶的眼睛照亮了天上的繁星,所以我才会有了对古诗词的喜爱。
少年不知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年少的我,在学习诗词的过程中最大的快乐便是填词。课余时间,总会约上三五好友,用不同的词牌名抒发自己的心情,有时候竟生出“人生得意须尽欢”的嘚瑟。
陶朱公说,诗词之美不单在自然,更在情义。生性浪漫的我,便时常流连于纳兰容若的百字令、少游先生的钗头凤、东坡居士的江城子…….. 情爱的曼妙在于不受人控制,不可预知。你永远不知道,你会在什么时候爱上一个人,又在什么时候,即使眉目传情,也再不能够千山万水了。于是,容若便肆意妄为的生活在自我回忆和忏悔中,少游便终日徘徊在不可自控的回忆往昔里,容若的凄婉忧伤和少游的郁郁不得志,应该就是天意和悲剧的区别吧!
诗词还有 “情怀之美”和“风骨之美”,在我看来是一脉相承的。“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这首诗是杜甫诗句中我最为熟悉的,也得益于父亲对我的教诲。犹记得父亲在教我《茅屋为秋风所破歌》这首诗的时候,那种赞叹和认同之情油然而生,知识分子的风骨在这一刻自然而然的将诗词和言行融为一体。
自然界有春夏秋冬,在诗词的世界同样有,它给予我很多的享受和表达空间。读自然美的诗词有如沐春风之感,力量美会带来烈日炎炎的紧迫,享忧伤美的同时有“一叶知秋”的凋零,风骨美又会带来寒冬彻骨的凄凉。正如陶朱公云,“春风如酒,夏风如茗,秋风如烟,冬风如姜芥。”
如果以人生喻四季,那么中年的我们就如同是步入人生的秋天。似乎还没来的及享受春的娇嫩、夏的炙热,秋天转眼就到了。我从未见过诗人厌恶春天,可就是因为陆游与唐婉分手在春天又重逢在春天,春天在陆游眼里便变得面目可憎。除此之外,诗人们往往见秋霜而想华发,观残英而泣红颜,望归鸿而思故乡,听寒蝉而叹余生,闻秋雨而断愁肠。四季可以循环往复,而人生只有一个方向,所有的悲、愁、伤不是因为秋,而是飞逝的人生。 如今虽值壮年,但那种“夕阳无限好”的感慨却已悄悄滋生。苏子曰“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从自己的视角怀念往西,而容若却道“好知他、年来苦乐、与谁相倚”,从她的角度来回忆过往,让我们深陷其中不能自拔。也因此,生死并不可怕,形虽死,魂却可以出现在梦里。他生他世里,我仍在初见的地方静候你!
也因此,诗词必须要和人在一起,没有人心的注入,诗词的生命就是暂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