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老刘开出租20多年了，每天上工以前他都要把车子检查一遍，看看胎压，检查刹车，看看仪表显示是否正常。最后更换前一天的座套，擦拭玻璃和后视镜之后才准备出发。同行们都说他这个人胆小、怕死，他总是一笑了之，也不解释。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这么做是因为他和自己的一个约定。
（2）
今天老刘又轮到夜班，凭着经验9九点以前在商业区转悠了几圈，生意还不错，他把车子停在路边，吸了一支烟提神，刚准备离开，有个小伙子拉开了后门，报出了一个地址，“洛阳街河畔别墅区4号”。这让老刘怔忡了一下，不由得想起了一件往事。
（3）
洛阳街地处城市的西郊，地方偏僻，大部分的司机都不爱去。那个小伙子恐怕也是怕被拒载，才问也不问就直接上车的。九点以后西郊的街道上几乎看不到行人和车辆，出租车驶过隧道后，连路灯都要隔很远才有一盏。这样的场景让老刘想起了20年前的一件往事，也就因为这件事，才有了老刘上工前的那些习惯。
（4）
小伙子一直没说话，老刘却忍不住讲起了20年前的那个经历。
20年前的老刘还是个年轻小伙子，开出租也没有多久。那天也是夜班，快午夜的时候，有个女孩上车，说了地址“洛阳街别墅区4”号，就窝在后座上不再说话了。
年轻的老刘想和姑娘聊聊天儿，问了好几句，一点儿回应都没有，心里有点儿恼，也有些纳闷儿，忍不住在后视镜里偷偷看她。
女孩头发很长，几乎遮住了脸颊，棒球帽也压得很低，整张脸都被拢在暗影里，什么都看不到。老刘有点失望。
（5）
过了西郊隧道不远，有一个急转弯，老刘咬了咬下唇，提醒自己集中精神。他好心提醒了一下后座的女孩坐稳，但还是没有回音，老刘只好无奈地摇了摇头。
路灯越来越昏暗了。终于过了那个急转弯，老刘松了口气，转过头想跟女孩炫耀一下，说说这个事故多发区出过多少事儿。
突然，老刘惊呆了，因为后座上空无一人！！！他打了一下方向盘，踩下急刹车，勉强把车停在了路边。他四下张望，尽管光线昏暗，但四周连个人影都没有。
（6）
老刘一时间没了主意，是继续往前到别墅区还是调头回去，沿路找找那个姑娘？
北风嗖嗖地吹过，仿佛有穿透身体的寒意。此时，身后转弯处的隧道出口就如同一个狰狞的怪兽张着血盆大口，等着吞噬一切。
年轻的老刘真的害怕了，他颤抖着再次点火，发动了车子，这一次他没有再看后视镜，直直地向别墅区驶去。
（7）
汽车停在别墅区4号的门前，老刘再一次不知所措了，如果过去敲门会不会很奇怪？问什么呢？问是不是有个女孩已经回来了？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去试一试。
别墅门前的廊灯随着敲门声亮起来了。一对老夫妻互相搀扶着打开了门。老刘还没有说话，就看到老两口给自己深深地鞠了一躬。
“谢谢你呀，年轻人。”老太太一边说着，一边吩咐老头去开后座的车门。
老头腿脚不很灵便，但还是小跑着过去，打开后座的车门，对着空无一人的后座，小心地探头说了一句“怎么才回来呀？！”那话虽带着责备，但语气里的宠溺却掩饰不住。老刘呆立当场。
（8）
老太太回屋子里拿了100元钱，递给年轻的老刘。见老刘仍然一脸茫然，就无奈地笑了。说“你是第七个送她回来的司机，算起来刚好49日，我想她不会再回来了。”
“49天以前，我们唯一的女儿下夜班回家，在隧道口的那个转弯的地方出了车祸，当时司机速度太快，刹车也失灵了……”老人低头摸着眼泪说不下去了。
（9）
老刘回头看了看后座上那个一言不发的小伙子，继续讲道：“所以呀，从那以后我就跟自己做了一个约定，上车之前一定要做好安全检查，咱不能拿乘客的生命开玩笑。”
小伙子终于松了口气，说“师傅您是个好人。我到了，这100块钱您拿着。”
老刘客气了一下，还是接过了钱。小伙子忙着下车，没看到暗影里老刘弯起的嘴角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