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车槛槛,毳衣如菼。岂不尔思,畏子不敢。
大车啍啍(tun),毳衣如璊,岂不尔思,畏子不奔。
榖则异室,死则同穴,谓予不信,有如皎日。
王风.大车
我叫锦衣,当初娘生我时,希望我以后的生活可以锦衣玉食,娘不识字,自小苦怕了,及荆之年到一处富贾人家做丫鬟,随后被老爷许给了小儿子做妾。
对于娘来说,那就是改变命运的时刻,再也不用在刺骨的寒风中洗衣物,也不用等每次干完活,吃人家剩下的残羹冷饭。
娘的生活突然从忙碌变得清闲,每日绣花发呆,日子过得很慢,直到后来有了我,填补了她日夜的空虚。
娘自己不识字,却希望我能识字,于是求太太让我在家塾里认字,太太很犹豫,毕竟家中并无女子认字的先例,于是请示了老爷,他是个慈祥的老人,但也是个严厉的大家长。
只记得那日,我跪在他面前,他只说,既然要读,就好好读。
读书的日子很快乐。转眼我已过豆蔻,读过书的人,想法也不一样了,我已不满足头顶之上方寸的天空,我想看外面的世界。
那是一个阳光温暖的午后,趁门禁松懈,我踏出了院墙之外。
街上有各色的商贩吆喝着不同的物品,而无论是什么,对我来说都是新奇的,我好奇的在各个摊贩之间徘徊。
突然一匹快马从我身边呼啸而过,口内嚷着什么,却也没有听清楚,只见路旁的行人都急忙避让。
我愣愣的回头,盯着由远及近的车马,尘土飞扬。顿时,马车急停在眼前。
驾马之人一鞭子顺势打在我身上,火辣辣的疼。呆呆的我早已被这阵势吓住,忍着眼泪,移到路边。
那是我第一次见你,锦衣华服,剑眉星眼,你说,未管教好家奴,是你的错,顺势递于我一袋银钱,伴随着最后一句,找个好郎中,车马扬长而去。
手中的钱袋秀工精湛,我不曾在意。望着你远去的方向,我微微向前移动步伐,那一刻,似乎也注定了我永远追不上你的步伐。
直到那夜。
那是个明亮的月夜,我坐在窗前,把玩着钱袋。夜晚的偏门开在了我的眼前,月夜太亮,以至于我希望自己是看花了眼都不可能,你被人搀扶着进了正院。
几天后,趁人不备,我悄悄进了你的屋子,你肩上的纱布殷红一片,刺痛我的眼。轻轻拭去你额上的汗珠,悄悄将钱袋藏在你枕边。
数月之后的一日午后,你立于廊下。病了数月,眼神也黯淡了。我轻轻走到你身边,你转头看我,嘴角勾勒出微微的弧度。少许,有人经过,我示意离开,你点头应允。
回至房中,我似往常一样拆开钱袋,迫切看到你的字迹。可这一次,我看到了离别,熟悉的字迹,多了些许陌生,雪白的信笺上,四个字赫然纸上,归期已至。
我慌了神,心中的万般焦急岂是笔墨可以说清楚的。不是说要一起看花开花落,云卷云舒?不是说要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不是说要比翼双飞,相伴一生?不是说要儿孙满堂,含饴弄孙?
带着焦急的心情推开你的房门,你立于窗前,只说我不该来质问你。口未开,泪先流。
你是大王的九王子,你的兄弟为了王位不念昔日之情谊,而你何不借数月前的刺杀案就此隐去?你不是说,此生有我相伴,足矣?
你望着我满眼的泪水,只说,我不懂。
你的手指冰凉,我的泪水滚烫。
数日之后你风光的离开,满城传言,大王见到死而复生的九王子,下令大赦天下为王子祈福。
我日夜在佛堂祈祷,只为保你平安。娘亦跪在我身边,陪我一起祈祷,身旁的她轻生细语,我侧耳倾听,锦衣平安。我泪如雨下。
你的世界你不愿舍弃,我亦踏足不了。不久便传出你大婚迎娶邻国公主的消息,邻国公主成了你的妻子,也成为我们的九王妃。
那日的街道热闹,我立在你我初遇的地方,看着你的马车由远及近,由近及远,手中紧紧握着你和我的钱袋,我什么也做不了,也什么都不能做。
榖则异室,死则同穴,谓予不信,有如皎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