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精里浸泡的情话,醒了就烟消云散。真正情深的,感情常在两人眉眼间流转,而远隔千里的,字里行间融透了思念,这些是旁人看不到的。”这些话,是三月抱着手机笑眯眯说出来的。
三月还说:“烟花三月下扬州,因为唯有美食和风景不能辜负,早樱纷飞时配上一口扬州炒饭,一定是很美味的风景。”而我只想到旁人诧异得眼光,一个微胖的少女,端着一大盘炒饭,行走在人来人往的樱花林中。我没忍心继续脑洞大开。而三月,后来毅然决然的去了云南,是的,百度地图比例尺200公里的时候,相隔十厘米,不算太远。大概因为烟花绚丽,转瞬即逝吧。
三月出生在二月,全名顾晓玥,家中排第三,从小大家都叫她三月。当“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的诗句出现在三月的世界,三月坚信一定有属于自己的一朵烟花,静待同她一起去扬州走一遭。而对于云南,在决定去那里之前,三月只能用孔雀,丽江,大理,双廊,艳遇,民谣,玉石这几个有限的词语拼凑出一副诡异的画面:一个扎着马尾的长卷发续须中年男子,背着一把破旧的吉他和一个单肩包,包里装满了工艺品,孔雀羽毛、玉石、荧光棒,正同几位衣着暴露的丰润女人攀谈,女人身旁的酒吧,灯红酒绿。可当三月踏上那块想象中的土地的时候,情况完全不同。阳光灿烂可以洗涤人心,油菜花遍地美若仙境。
“去他妈的艳遇!”于是三月借景抒情,说了这样一句话。这句话,摊开了应该这样理解:虽然我一个人来这里,但我是来欣赏风景和品尝美食的,祖国的大好河山充满各个民族几千年传承的瑰宝,多到我们用有限的生命根本感受不完整,哪儿还有时间去做艳遇这种浪费时间而且只贪图一时享受的事情,而且由于不了解和个体差异,单从外表判断而做出的决定,很有可能让你连短暂的享乐都感受不到。至于一个人生活,本来就可以过的很好啊。一个人吃饭可以吃到饱,一个人睡一整张双人床很宽敞,一个人开车可以放任何自己喜欢的音乐,一个人逛街根本不用在意别人的眼光,一个人花钱的感觉超爽。一个人旅行,想走多久就走多久,我甚至可以冲着一块石头发呆一整天,因为这是属于我一个人的时间。
所以,有些事情突然到来的时候,人们猝不及防。就像三月撞到了独一无二的烟花,撞了个满怀,头晕眼花。让他心甘情愿把本来属于她一个人的旅行时间分给别人。我没有同三月一起去云南,所以那之后的事情都是她复述的。据当事人介绍,他们的相遇要从上古时期说起,自从人类这个物种诞生以来,就难以抵抗属于他们的命运。于是他们受本能的驱使,在恐惧的丛林中,在求生的巨大深渊中,在数以万计同胞的牺牲之后,找寻彼此存在的意义。
由于剧情如果这样被叙述实在狗血,所以我不得不打断她:“恩……这个介绍很像吸血鬼和狼人的不伦恋,还带着点小清新式的穿越。”
“吸血鬼和狼人为什么是不伦恋?”
“好吧,我的意思是你的形容太夸张了吧。”
“哦,有吗?我的天!好吧,总之就是太意外了,但又好像一切都是冥冥之中会发生的。”
“嘿,老伙计,我敢跟你打赌,如果我的母亲知道你做了这样的事情,她一定会打断你的腿!”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简单概括,我觉得这次旅行很值。”
“恩,这样听起来好多了。”
“谁能猜到刚下飞机没多久,我就丢了钱包?而我的钱包正好被他捡到?而且他还和我去同一个地方,同一家旅馆,甚至同一个楼层?”
“不过是巧合罢了。”
“那么你怎解释我们行程安排都一模一样?”
“或许你们逛了同一篇旅游攻略帖。”
“可是……”
“每天有成千上万的人都去云南,而且任何看上去不可思议的事情,放在中国人口基数上都再正常不过了。”
我其实相信命中注定,只是三月的性格感性至极,如果不能适当的降温,她可能做出很多不理智的事情,比如现在,她就打算和自己之前的所有生活告别,收拾好行囊,去大理古镇开一家青年旅社,而她甚至不知道她仅有的存款只够买一车切糕。所以作为一个消防员,我很有必要把这场突如其来的小火在真正烧毁她的整个青春和人生之前,灭的干干净净。
“别犯二,算上去云南那次,这已经是你第十六次打算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你说的对,我早就该下定决心,就不会有那么多次浪费生命和时间的计划了。”
“我是说洗涤心灵是为了更好的工作,而不是更彻底的发疯好吗?”
“不,你不明白。”
“我当然明白,失恋对你的打击远比我们看到的要多,虽然你不说但确实如此。”
“好吧,等等,你怎么知道?”
“不然你为何这么明目张胆的要去云南撩汉子?”
“哈哈!原来你以为……好吧好吧,你等等,你看,这是他的照片。”
我接过三月递给我的照片的时候,简单来说,我当时懵逼了。三观崩塌,感觉整个世界都被颠覆了。不如让我们来说说三月对于当时那场邂逅为何如此念念不忘吧?
如今的三月,对于那场邂逅,依然记忆犹新,因为珍贵,更因为思念。常想常念加深了记忆中的每个细节。慢慢推移的时间之中,眉宇间的留恋,走过的每一寸土地,每朵花的芬芳,每一缕温婉阳光洒在脸庞时的余温,手指最初触碰的惊喜,每一顶与众不同帐篷下的世外桃源。最终,这些种种记忆汇聚杂糅,构建起越来越丰富的他,成了只有自己知道,蕴含着丰富记忆和情感的他,成了旁人无法理解的简单的一个字“他”。所以作为不解的千万人中的一个,我提出了接下来的问题。
“他真有那么好?”
“当然!”三月十分肯定。
“很普通啊,有多好?”
“每个生命都是独一无二的,但你也知道,很多时候生命缺少独特的气质,所以与众不同又大相近庭。而他不同,或许我太年轻,但在我的生命中,我还没有发现过和他相似的任何生命个体。就像一个新品种,一种未知的存在,会让你之后的生活充满了惊喜。”
“别这么文绉绉的。”
“就像你走遍大街小巷,再也没有找到那年夏天的那瓶冰镇汽水,因为唯独那一瓶,是某人递给你的。我们起初虽然是对手,而且对峙良久,但我隐约感觉到他坚强下柔软的心,像天鹅绒吧”
“对一条金毛你这么煽情真的好么?而且你居然为了一只狗要开始新的生活?”
“恩……我之前怕狗,小时候被咬过,从那以后,多小的狗我都怕啊!当我钱包丢了以后我挺着急的,结果看到他叼着我的钱包。”
“然后呢?”
“当时是僵持阶段,我和他对峙,背包里有火腿肠和面包,我考虑要不要取下背包,用火腿肠诱惑他,但是我又怕取书包的瞬间他袭击我。”
“我觉得你能这么想,也是难得,他为什么要袭击你?”
“贪图我的美色啊!”
“镜子呢????”
“好吧,我就是怕嘛,后来你猜怎么着?”
“他贪图了你的美色?”
“我呸,我们一直僵持,我往前他就向后退,我向后他就向前,但是我们之间的距离一直隔着大概……那么多。”说着三月就举起手笔画,我目测大概有一米吧,但是加上她夸张的动作,我估计还要加上一米。“突然,他把钱包往地下一丢,转身走了!就像是说老娘不跟你玩了一样。”
“我倒觉得可能是狗都看出你长得有多丑了,真是万幸。”
“我呸!”
“然后呢?”
“然后我拿起钱包,灰溜溜的跑到住的旅店,可就在这时候,我发现他趴在门口,就像自己家一样的趴着。”
“蓄谋已久啊,没准这店也是他开的呢?”
“我当时真的有点慌,再加上他趴着的姿势。你想象一下一只大金毛趴在一个很窄很窄的蓝色木质门的店门口,像一条加厚的地毯一样,而恰巧我怕狗。”
“所以你露宿街头一晚?”
“所以大概过了五分钟,我成功的引起了老板的注意。”
“当时几点?”
“大概十二点?”
“午夜十二点有个背着一堆行李的落魄女子站在人行道上,估计能引起任何一个带着一点点好奇心的人的注意吧。”
“反正老板及时出现了,这老板是个女的,大概也就三十多岁,身材高挑,传棉麻材质的仿汉服,容貌是走进了我才看到的,只能说是美若天仙。如果用侧面描写来衬托她的美,那就是我要是个男的,我肯定就拜倒在她石榴裙下了。”
“哦?难道你不是男的?”
“来劲是不是,然后女老板踹了金毛一脚,说大半夜的不回去睡觉,趴在门口装什么文艺,只见那只金毛一下子就窜回了旅店,我这才得以蹿进了那扇木门。”
“之后呢?”
“之后我办了入住手续,老板娘带我到二楼,我放下行李正和老板娘询问一些关于房间的问题,金毛若无其事的从我房门经过,我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被老板娘发现了。她说别怕。我尴尬的笑笑,小心的探出脑袋,看到大金毛进了走廊尽头拐角的房间。而我预感到这次旅行一定会非比寻常,果然,第二天开始我的行程里,哪儿哪儿都有他,感觉他就像是那一片儿的狗爷,每天的工作就是遛弯,见见熟人,吃吃喝喝。”
“论辈分没准你真得叫人家爷爷。”
“别打岔,就是我去的每一个地方,无论是繁华还是偏僻,我刚刚到达,他都不早一步也不晚一步的出现在我面前,而且没人牵着啊!到了那些店门口,就摇摇尾巴,叫两声跟人家打招呼,跟老熟人一样。有的老板会出来摸一摸他的脑袋,挠一挠他的肚子,有的呢,就丢给他一些零食,还有的直接就把它请进店里,介绍给客人,开始互动。”
“那你呢,难道就站在门口等着?那我估计这一趟可能挺难受的。”
“起初确实是这样,我只能等他离开以后,我才继续我的行程,这真是一场噩梦,我的旅行计划全都被打乱了,进度也拖后了。直到后来,我算是鬼使神差吧,到了一片油菜花地,那里正在举行音乐节,我小心翼翼的环顾四周,慢慢前行,旁人看来可能会觉得我腿脚有问题吧,但是万幸他没有出现。所以我长舒一口气。但是好景不长,气出了一半我就看到旅店的女老板牵着他又出在离我那么远的地方。”三月再次举起双手比划,这次我估算大概是五米吧。
“我当时已经绝望了。”三月继续说。
“恩,所以呢?”
“所以我很郁闷,我不知道该不该向前走,我胆怯我紧张,我甚至觉得这时老天给我开的一个玩笑,我低下头,我蹲下,我想要就这样坐在地上大哭一场。可就在这时候,女老板走到我面前。她说每一次相遇都是巧合,也是恰到好处的安排。你怕狗吧?不过你不用担心,他很乖的,他平时很懒,今天却自己上街溜达,上一次他这样要追溯到半年前了吧。你应该是有独特的魅力吸引他了,所以你们肯定能够成为朋友,那么现在,你要不要摸摸他,我跟你赌你这次行程所有的伙食和住宿哦?”
“所以你这个没出息的被这段煽情的告白打动而沦陷了?”
“当然没有,我当然是毅然决然的说,空口无凭,我们立个字据!”
“太丢脸了,真是太丢脸了,我怎么会认识你啊。”
“女老板听了笑的很豪爽啊!跟长相完全不符的豪爽啊!所以我瞬间就蔫了了啊!我说我就是开个玩笑,咱们一言为定就好,我摸一下,他要是咬我,你可要对我负责哦。”
“所以你最后还是沦陷了。”
“讨厌!伦家也很怕的好么?我手都是颤颤巍巍伸过去的好么?虽然后来摸了个爽。”
“恩,所以你为了一只狗,要辞职?”
“不,我是觉得,有时候,你需要勇敢一些,害怕的东西有很多,谁都有,就像你怕和妹子喝咖啡。”
“我特么哪儿有怕!”
“好好,没有。你看,我一直在找属于我的烟花,之前以为找到了,后来发现并不是。我想总能找到的,可是,我后来才明白,自己才是那个独一无二的烟花啊!这里的生活我并不快乐,虽然和你们这些朋友在一起的时候快乐,但是代价太大,牺牲的要比得到的多得多。或许我只是想暂时找个地方,好好的想一想,我到底要怎么样过接下来的生活。”
“好吧,走的时候,告诉我一声,送你。”
“恩,好的。”
故事到这里应该可以结束了,而我相信三月才是这红尘中最美的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