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现在,我仍然不能接受已经当妈的事实。前三个月的恶心呕吐、胸闷气短、头疼胃胀、周身不爽都没让我认清现实的真相,这两个月你在我腹中打几个滚、踢几脚球、赛几趟跑也无法调动我精神的兴奋。只是按照生物学的物种繁殖和社会学的约定俗成,注意饮食、调整心情、定期产检,连孩儿他爸也是例行公事地每周回来在不十分劳累的前提下、于我反复述说父亲胎教重要性的唠叨中读一个篇章的《绿野仙踪》。(以此速度推算,孩子一岁时应该能听到这个故事的结尾。)如此无爱,何以言他?恐怕真的只是闲来无事就胡思乱想了几点对于孩子长大后的希冀,毕竟我终于具备了对一个人指指点点的资格也甚是不易。用上这些说教的时候还早,也许真能用到的时候我早已忘记或另有主意,更大的可能是当他听得懂的时候正处于叛逆期,不说为妙。但是现在菠萝大小的他无法阻挡妄图说教的我。有一天会长大的你,请听我说。
第一,盼你身体强健、精力充沛。年轻时的我是粗壮有力的小黑胖子一头,如今也算是窈窕纤瘦的淑女模样一幅。可强健之躯随着年龄增大和肥肉消失呈现下降趋势。而小时候一觉天亮、无梦可做的优质睡眠也在杂梦多尿的夜晚离我渐行渐远。盼宝身体强健,是觉得尘世这一遭全程依靠这幅皮囊,哪怕头发根发麻还是脚趾甲碰破都会折腾你一回。精力充沛则是现在上午九点至十一点写作期间眼皮发粘、太阳穴发紧、脑门发木、脑浆发浑的我最想达到的境界。从高中以来就在上午最好的时光里无法控制地头昏脑涨,这种阻挠我至今未能出名的模式怎么破?唯有强健的身体和充沛的精力会让你于前提处对自己、对世界多一些莫名的好感。
第二,望你头脑智慧、心胸宽广。我不笨,虽然作为智商评判普通标准的高中物理是我学得最差科目,但是作为辅助标准的高中数学经我努力也是高分拿下并产生了程度可观的兴趣。(原谅我大学读了中文,从此和智商告别。)你若有幸像我,至少不笨,我可以拍胸脯露大腿地保证。可智商并不是智慧。智慧,是识人待物的把握,把握得住人、物的本质,把握得住认识本质后言行的份量,把握得住认识本质有所言行后的自我修正。心胸宽广与头脑智慧对仗整齐,于是并置而谈。女人挺大胸、悲平胸、露美胸、透酥胸,可单单无心胸。这一普适特点笼罩下的我常为与人一句不投机、遇事一点不如意而向我爸我妈、你爸你爹抱怨不已。此种阻碍我至今未至巅峰的现象怎么解?与人与物,有原则地追求,有底线地不争;于己于心,无死角地明察,无理由地原谅。只有智慧的头脑和宽广的心胸会让你拥有看透云雾的眼睛和不去看透的情怀。
第三,愿你性格开朗、谈吐幽默。我喜欢开朗一词胜于活泼,开阔明朗、开放爽朗比活蹦乱跳、爱说爱笑来得高明。其实二者也不过是开朗比活泼多了点心,你活蹦乱跳时心中明净、爱说爱笑处断不可得意忘形,这也就是从活泼到了开朗。幽默也比搞笑高端,搞笑涉嫌哗众取宠,幽默却与智慧优雅紧密相连。别做个三五小众里的小丑角色,努力当个公众演讲时让人会意而笑的人物。想来,开朗的性格和幽默的谈吐会让你增一些快活的存在感。
第四,期你兴趣广泛、一技可长。世界那么大,你只想去看看是不够的,怎么也得去探探。而探索的起源不过是生存必须和兴趣喜好这两个维度。我愿你从后者较为舒适的角度出发,短衣襟、小打扮、眼明心静、兴致盎然。若探出个所以,也不张狂叫嚣,只在茶余饭后让谈资小有情趣。若探不出个究竟也不留遗憾,要么说句“有意思”要么甩下“你大爷”就凭虚御风飘然而去。但你必要有一技之长,这一技要长到可以伸手跟老板要钱理直气壮,长到给你钱的老板争先恐后,长到你可以在忍无可忍时拍案而起重新开始无所畏惧,长到时刻保持技术升级不用考虑技不如人。广泛的兴趣、专长的技艺会让你跟世界形成相互滋养的良性关系。
第五,祝你广结天下、知己二三。谁会从头至尾陪你一生?没有人能。伴你一生的是你与人之间的关系。因此,与人交往的效果会直接影响你生命的质量。生命里来来往往的人熙熙攘攘,有好坏之分、高下之别。(此处好坏不以利益论、单以心善定,此处高下也不言权位、单论品质。)用恰当的善良、适度的谦恭对待好坏之分、高下有别的人群。诚然,你若没吃过亏受过骗挨过整,总学不会与人相处的方法;当然,你也定会吃亏受骗挨整,最终将交往技术上升为人世哲学。此时,你还肯与人为善、还能侠肝义胆,那广结天下的盛宴之后必有生死相依的知己出现。于是,你在这世间,有父母双亲相依、兄弟姐妹为伴、神仙眷侣举案、四海知己共谈,何等惬意,何其畅快!
最后,请你处变不惊、张弛有度。这个世界不好不坏,不快不慢,各有美丑,无关对错;但是它有突如其来,有转瞬即逝,有错失良机,有悔之晚矣。很多事没来得及让你思考就惶惶然开始也没给你时间看清就匆匆然结束,而且它不会再来,也不可以弥补。因此你的反应速度和应变能力就成为必备项而不是可选项。想让你拥有处变能力不是期待你有多成功,而是盼望你能更健康。别让手足无措、惊慌不已害得你心神不宁、寝室难安。张弛有度应是总而言之的境界、无处不在的法则。你若擂鼓鏖战,其后必要犒赏三军、大赦天下;你若畅游数日,其后必能聚精会神、不打哈欠。这处处的把控都会让你明白给你很多问题的世界其实并没有问题,于是你解决问题时会越来越得心应手轻而易举。
写到此时,我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想让你具备这些品格的前提是你得看到,你看得到的快捷方式是我得具备。不然你打出生就跟着一个孱弱打蔫、愚笨狭隘、封闭无趣、游手好闲、孤僻离群、惊慌失措的妈摸爬滚打,恐怕这些品格对你来说就沦为一个词语或成了一种传说。最后的最后,我决定放弃以上说教意味浓烈的希冀,只跟我家孩儿说一句话:“看你妈的,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