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山高来者大夏河长,
好不过花儿的故乡!
金子嘛银子的不贪想,
忘不过生长的地方!
太子山采一株灵芝哩,
大夏河舀一碗水哩,
清水啦滋润灵芝哩,
漫一首花儿给尕妹子听哩!
1945年10月,在甘肃临夏北塬的一个庄户人家,郭正清呱呱坠地。
正是碾场时节,各家各户的麦场上,有节奏的连枷声此起彼伏;毛驴拉着碌碡拼命地满场跑。麦子的清香飘散在小村上空。人欢马叫,猫儿狗儿兴奋地互相追逐。
日本鬼子投降了,老百姓对和平建国信心满满,乐观情绪从繁华城市感染到偏远乡村。河州农村庄稼又是大丰收,太平盛世在望,人人笑逐颜开,笑容可掬,到处是喜庆景象。
所以刚刚来到这个世界上的郭正清,虽然像所有的“月寮娃”一样都按惯例必须大声声啼哭,但他的啼哭又很奇怪,乍一听就像唱歌的和声。
原来不远处的打麦场上有人在放开喉咙漫唱花儿,婴儿郭正清是在跟着花儿的节奏啼哭呢!虽然他眼睛还没有睁开,可是小耳朵却翕动着,似乎他是在过滤各种杂音,如鸡鸣犬吠,鸟雀吵闹,从中寻找天籁之音。
他忽然停止哇哇的哭嚎,似乎在细细品味什么。他沉潜往复、从容含玩的,正是村里乡亲吟唱的花儿。那优美动听的曲调,使襁褓中的他札手舞脚,摇头晃脑。似乎那花儿唤醒了他朦胧意识里从遥远的年代传来的熟悉而亲切的乡音。当然他不知道,这是文化基因的激活。
一会儿,婴儿郭正清又嚎啕大哭起来,因为漫花儿的歌者唱乏了,爬上麦垛,倒头便睡,霎时鼾声如雷。这可不是郭正清爱听的声音。适逢天上一队大雁飞过,震耳欲聋的鼾声令它们一齐低头察看,它们很惊讶;领头雁果断改变队形,它还丢下一粒便便,准确地落在酣睡人的鼻子尖儿上。
这时,郭家庄院大门外有一僧一道走过;僧是癞头,道是跛足。他们同时驻足谛听,似乎对婴儿的啼哭发生了兴趣。片刻之后,跛足道人取出罗盘和八卦图,伸出左手掐指一算,算罢开口道:“中!俺明白了!听其声,此子乃玉皇大帝金銮殿上文武百官之一的文曲星也!他下凡长成后,必定宦途春风得意,享受人间荣华富贵,告老还乡之前,皇上会赐封他正地局级爵位,足以光耀门楣也!”
癞头和尚却不以为然,他当即打通任督二脉,睁开天目,昼观天象,然后说:“非也!依格老子看,此婴乃希腊奥林匹斯山上,十二主神之一的光明与音乐之神阿波罗的转世灵童是也!他虽受封正地爵位,然职权含金量甚是一般般;其人之事业,在艺术上矣!可建不世之功也!他的文化建树,功在千秋;他大器晚成,著作等身,足以流芳千古也!”跛足道人曰:“非也!文曲星也!”癞头和尚曰:“非也!阿波罗也!”
二位大仙自从离开太虚幻境后,一直联袂云游四海,周游天下,但一路上不停地抬杠。此时又杠上了。“非也非也”,他们各不相让,怒目而视,跛足道人破口大骂:“恁看不起俺,俺靠恁娘咧!”癞头和尚暴怒道:“格老子捶死你龟儿子!”眼看就要挥舞老拳了,四只高举的手忽然化干戈为玉帛,不约而同地击掌,同时大笑:“欧耶!么么哒!”
跛足道人说:“癞老哥,这河州,既是苦寒之地,但又地灵人杰,土人所唱的花儿,那强烈的生命张力,和剧烈的历史穿透力,太震撼俺的心了!这花儿,实为音乐艺术之‘奇葩’也!”癞头和尚说:“跛老弟,你说得对头!花儿与信天游、蒙古长调有天然的内在联系,然而它的文化精神内涵,格老子认为,比之信天游、蒙古长调、二人转,要厚重千百倍哩!吾侪不妨学唱学唱?要得不?”跛足道人回答:“中!怎么不中?”
可是二位大仙憋了半天,唱出了两句,怪腔怪调,不伦不类,与花儿曲调大相径庭,倒仿佛有点八竿子打不着的苏州评弹的味儿,但又绝对不像。须知“河州苏州隔天涯,雄浑秀丽大反差;花儿拙朴调苍凉,评弹细腻音儒雅。”总之两位大仙学唱的花儿,既不像敬神的蜡烛,也不像喂鬼的馒头,实在是呕哑嘲哳难为听。他们承认河州花儿曲调太高难度了!而歌词与内地汉语的语法结构格格不入,于是慨叹自己学艺不精,愿赌服输,还是打退堂鼓,走为上计吧!
那跛足道人和癞头和尚,打消了唱花儿的念头,改唱男声二重唱《好了歌》,携手飘然远去。
……
小小郭正清的咿呀学语阶段,是在悠扬、苍凉、深沉、明快、伤感、惆怅的河州花儿曲调里度过的。
很多年过去以后,郭正清回想童年,说自己脑海里最早的记忆是:五岁的他,跟着他的大哥在荞麦地里驱赶麻雀。大哥唱着河州二令,他也学着唱,还唱得有模有样:
唐汪川有一个车船哩,
牛心山有一个洞哩,
有你是有我的扯心哩,
没你是我扯心个啥哩?
这样,年幼的郭正清,从自己给自己唱花儿,渐渐地敢在人前唱花儿了;他越唱越自信,越唱越投入,他的听众因此也越来越多。很快的,他就成了乡里村外颇有知名度的花儿小歌手。如果乡里赶集,他出现在集市上,立刻就有人邀请他漫个河州花儿。他也大大方方的漫一曲时下最流行的花儿。
郭正清住的村庄叫前石村,地处交通要道。每天过路的脚户、货郎络绎不绝。每到深夜,赶路的脚户漫唱花儿以打发寂寞的夜行旅,因此花儿声此起彼伏。酷爱花儿的郭正清喜欢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侧耳聆听夜行人寂寞的花儿令。他聪颖异常,很快就学会了多种多样的花儿曲令,也记录了不少文采熠熠的花儿唱词。
十一、二岁时,学校放假,郭正清和同村一个可以称之为乡间实力派的花儿歌手一起做农活,他们朝夕相处。他跟着这位闻名四乡八邻的歌手学会了很多花儿令。这还不说,当这位马姓歌手放声漫唱花儿时,郭正清用铅笔在纸上快速地记录下歌词。他的悟性与记性,令马歌手万分惊讶,于是倾己所有,悉心栽培郭正清。而郭正清也着了魔似的拓展自己对花儿世界的领悟和理解,他对花儿的喜爱不断地升温。
花儿会,这是当地的传统的集文化、祭祖拜神和商贸交易于一体的、在风景名胜地举办的节日年会。每年的花儿会,但见四乡八镇万人空巷,人潮涌向莲花山,或者松鸣崖、二郎山、石崖寺等等。唱花儿乃是花儿会上最重要的自发互动的文化娱乐活动,花儿会是歌手展示才艺的舞台,也是少男少女追求爱情的绝佳机会。少年郭正清在花儿会上崭露头角,受到乡村年轻男女的热烈追捧。
一个对花儿情有独钟,视花儿为个人生命的郭正清,就这样出现了。
何为花儿?花儿何以流传千百年,被世世代代的民众所喜爱,成为他们最重要的精神食粮?作为甘肃省第一个列为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的项目,它究竟有着怎样的内涵?这个,笔者愿意乘机在此做粗浅探讨,是抛砖引玉,也算是班门弄斧。
因为所谈问题比较枯燥,而且有一定的理论性,也可能会引起争议,所以笔者在前面故意插科打诨、油嘴滑舌,冒充魔幻现实主义,只为的是创造轻松气氛,等于是在理论探讨之前的小小的热身而已。良苦用心,希望得到列位看官的理解。
笔者强调,个人对河州花儿的认识,只是皮毛,是一知半解,可能会大放厥词,也可能大出洋相。若有心人欲认真研究花儿学,笔者则建议一定拜读郭正清先生的著作《河州花儿》。郭先生是河州花儿的大神,这个,不服不行。
兰州一乐斋2018,6,2,
代为启示
有河州人郭正清者,历经六十年岁月,日积月累,集得各种花儿文献5000余种(其中50余种为民国以前的珍稀花儿文献)。包括花儿理论研究文献900余种,花儿词曲文献300余种,花儿文学艺术文献300余种,从胶木唱片到移动硬盘的花儿音像文献500余种;还有1000余件关于花儿的媒体报道剪贴资料,1000余篇花儿论文剪报资料,1000余副花儿会、花儿歌手、花儿学者的照片资料的收藏,足够一个展馆的陈列品。凡有意建立花儿博物馆或花儿文献馆者,无论政府机构、文化单位、民营企业,郭某人愿意提供全部收藏,以壮其事。
联系电话:郭正清手机——18193173029,
郭晓梅邮箱——1404145605@qq.com
希望列位看官尽量转发,帮助郭先生实现夙愿!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