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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胡昨天下班回来的路上,听见几个人在议论一件事。村里的张老头生病住院了,说是脑袋里长了个肿瘤,要开刀,手术费起码得二十来万。二十来万,靠种地、打工为生的人家,有几家掏得出啊?更别说张老头家——他家就一个儿子,也没个正经工作,干临时工,多半时间在家躺尸,所以三十老几也没成家。
没钱,还想治病,咋办呢?只好搞了个“水滴筹”。晚上,在村联络群里,老胡就看见了张老头儿子发的“水滴筹”。出于好奇,老胡点进去扫了几眼,才募捐到三万多,离二十万还差着十万八千里,而且其中大部分都是张家的亲戚朋友捐的,外人捐的很少。
张老头儿子说,“我爹生病了,要动手术,家里实在拿不出这么多钱,希望大家大发慈悲,伸出援助之手。我必定会感激大家的大恩大德,在此叩谢!”
老胡边读边翻着白眼,心想:“现在知道不缴医保的下场了吧?当时我上你家催医保,你还朝我甩脸子,说什么‘交了也白交,用不上几次,浪费钱’。现在你爹病了,治不起,倒想起让大家捐钱来了。不知道你哪儿来的脸,我要是你,早就找块豆腐撞死了!”
老胡本想怼他几句出口恶气,细想之后觉得不合适,人家现在正困难,不该在他的伤口上撒盐。群里很快有人响应,那是张老头的侄子。俩人一唱一和,卖惨博同情,大部分人没理会,小部分且与张家略有走动的人看不过去或是出于人情世故,多少捐了点钱。
老胡的妻子也在群里,她看到消息,也想捐点钱,就来问老胡的意见,“大家都捐了,咱也捐点?你好歹还在村里工作,多少捐点,挣个好名声,可以不?”
“不捐!”生气的老胡猛地把电视遥控板砸在茶几上,“捐给谁都行,就是不捐给他。这狗日的不识好歹,当初劝他缴医保,他不愿意就算了,还阴阳怪气的,说我们卖力催医保,是因为收了医保有提成!”
妻子吓了一跳,劝道,“过去的事情,还提它干嘛!人家有难,咱不能光看着,就捐一百,成不?”
砰!老胡用力拍向沙发头枕,指着妻子,愤愤地说,“一毛都不捐!你也不准,不然别怪我跟你翻脸!”
妻子吓得一哆嗦,末了瞪着老胡,嘀咕道:“哼!不捐就不捐呗,发那么大火干什么!你要吃人啊!”
老胡重重地“哼”了一声,起身回了房间。“砰”的一声在屋里回荡,房间的门被砸上了。老胡之所以发这么大火,是因为张老头的儿子当初做得太过分了。
第二天不是周末,老胡照常上班。中午,村支书把大家叫到了一楼会议室,准备组织人去探望张老头——张老头是党员,他生病了,村支两委应当有所表示。
村支书喝了一口茶,“噗噗”地吐出一片茶叶,“老党员生病,按理说,村支两委应该表示一下。我个人捐五百块钱,你们自愿,想捐就捐,不捐就拉倒!”
话是这么说,支书都捐了,大家也不好“一毛不拔”。大伙儿发了会儿牢骚(因为张老头儿子),就主动掏了钱。最后,大家一致决定捐二百元,统一交到支书手上,由支书去医院时转交给张老头的儿子。
支书点了钱,对了名单,对得上,但是很快他又发现还有一个人没捐——老胡,好像刚开会的时候他就走了。支书打电话给老胡,没提捐钱的事,只说,“这周六你有空不?跟我去一趟医院,探望张老头。”
老胡不屑找借口,生硬地答道,“不去!我不去。”
支书默然无语。支书本想借探望张老头点一下老胡,提醒老胡捐钱,奈何老胡直接把路堵死了。支书能理解老胡。当时,催医保是划分责任了的,村委会里每人负责一部分,结果老胡的成绩是倒数第一,拖了大家后腿,害村委会被通报批评。在这其中,张老头的儿子是关键人物——他自己不缴医保,还鼓动别人。
老胡说到做到,真没捐钱。这使得不少人对他颇有微词,说他小气,没有干部的度量。老胡则不以为意。
周末,老胡的妻子在院里侍候花花草草时,忽然发现多了一盆春兰。她放下花洒,进屋问老胡。老胡说,“哪儿来的?买的呗!难不成还能是偷的哇?”
妻子白了他一眼,嘀咕道,“转性啦。”老胡对这些花花草草一向不太感冒,怎么会买盆春兰放家里呢?
时间缓缓流淌着,一晃,半个月过去了。某天中午,老胡在办公室里跟支书抽烟吹牛时,忽然走进来一个人,猛然跪在了老胡的面前,不住地磕头。愕然的老胡和支书连忙把那人拉起来,一看,又都愣住了。
给老胡下跪的人是张老头的儿子,这令支书百思不得其解。老胡不吭声,张老头儿子为支书解释。在张老头动手术的头两天,老胡悄悄去了趟医院,说了句话,没等张老头反应过来,扔下两千块钱就走了。
“胡叔,谢谢您!”张老头儿子朝老胡深深地鞠了一躬,又抬手扇自己耳光,“我当初真是瞎了眼了!”
支书扫了老胡一眼,“你不是说不捐钱吗?”
“没捐。”老胡还嘴硬,“是交易,我拿两千块钱,买了张老头的一盆兰花。对,不是捐,是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