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淅沥的雨中等待片刻后,公交车靠站而停,我收起伞,大步跨上了前门。车内不挤,甚至座位都没有坐满,我拣了个靠窗的座位坐下,环视下四周。地板上照例是雨伞和人们脚下带来的雨水,车窗上也模模糊糊看不清外面,只看到一个个影子闪过。车内的人沉默着,没有一丝的声音,甚至连个看手机的都没有,在这样的一个雨天的早晨,人们的精神似乎很难集中起来。
我把头扭向窗外,能看到玻璃外面沾满的水珠折射树木和车辆的影子,只是一个轮廓,缺失了大部分细节。这样的一个早晨,故乡该是一个什么样子呢?我脑海中渐渐有了这样的画面:落雨的田野,泥泞的路面,落满枯黄的树叶,四周决计不会看到一个行人,只有偶尔一只不知名的野鸟急匆匆飞过,点缀着灰蒙蒙的天空。我又想起了罗兰的《那岂是乡愁》,人在台湾,隔着一道海峡,自然怀念故土。可是像我这种离家不过100公里的人,为什么也竟有了乡思?尤其是当碰到南飞的雁阵、清冷的月夜或者这种寂寞无声的雨天,只要闲着无事,心底总会泛起那么一丝涟漪。对于所谓的故乡,我其实早已没有了概念。我记忆里要走很远才能到的油坊,现在走着也不过片刻的脚程。那条的宽大道路,我记得小时候要跑很久,现在看来不过是一条窄窄的普通的乡间街道;小时候要穿过树林,再穿过一片沙地才能到达村边的小河,现在树林也没了、沙地也没了,似乎没走几步就到了岸边;还有父母口里的二河滩、岭子,以前似乎是些传奇般的地方,现在我却懒得去印证到底在哪里了。到底是怎么了,那些我印象里很大、很有趣的地方,怎么似乎都缩小了一样,难道这就是我一直念念不忘的故乡?
上次回老家,村里正在进行新农村改造,砸掉了大半个村子,满目疮痍。我曾经穿行在残垣断壁之间,沿着熟悉而又陌生的巷道,造访了一个个记忆深刻的地点。没有了房屋阻挡视线,原来要拐几个弯才能到的地方,现在一眼就能看到;原本由各家各户熟悉的门楣构成的胡同,现在陌生的不像个样子。熟悉的院墙没有了,院墙外的树木也显得突兀起来,那些蜿蜒的乡间小路也被各种用各种碎砖烂瓦填成了直路,走起来没有一丝的乐趣。这么说来,承载我记忆的地方,已经被破坏了。我似乎有一些伤感,却没有想象的那么强烈。
公交车穿过铁轨,车身猛烈的颠簸了几下。我望着铁轨,想到以前总是以为它能带火车去远方,后来才明白远方不过是另一个平淡的地方。我忽然明白,我原本以为我是在怀念故乡,其实我所谓的故乡,只存在我关于年少时的记忆里。那些令人魂牵梦绕的地方,那些令人难以忘怀的人或事,那些令人沉醉其中的感觉,统统都要归结于对以往的记忆。于是,对于家乡的破败,原本就不值得我留恋太多,因为我最珍贵的东西,其实早已深深的藏在了我的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