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叶被秋风的无礼的冲撞羞红了脸,一片一片像新媳妇儿的红盖头在风中飘落。
滨海的城市也就几处这样好地方,能吹过些咸咸的风,带回些许自然,让我感觉到自己还在人间。
清早,我每每吃完早餐下楼上班,都能看见大爷大娘们牵着他们的狗狗在遛弯。
那些不知是小子还是姑娘的宝贝们,千篇一律,都特别好看。毛发柔顺,性格怪诞,能看得出来大妈们是真的当儿子养的。
有孩子就有生气儿,有孩子就少些孤独感,狗狗对于老人来说是个伴,老人对于他们来说,亦然。
银烛秋光,天水凉。
我也想起了农村家里那已经去世的老黄。
记得那时候我还在家,夜晚最爱仰看星空,白日放羊睡在草地上。那时候感觉天那么蓝,太阳那么大,草地那么清香,还有有颗杨树能荫凉,一睡就是一大晌。
那时候,老黄还是小黄。
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老黄是个瘸子,也不是什么贵族,就是家里的土狗而已。
小时候吃完饭最喜欢的就是把剩的窝窝头,丢到半空,然后让老黄仰头叼住,当时感觉它是通人性的。
这么多年来,老黄在我们家也没享过什么福,也是逢年过节才能吃上一顿骨头。平时就待在我给它垒起来的小窝里,还用铁链子拴着。
可能因为它也像我一样爱玩,爱出去疯转,爱不回家吧。
让我愧疚的是,它还为我搭上一条腿。
那时候听人说狗能逮兔子,我私自带着他逃了出来,结果在我的指挥之下,它成功被一辆电动三轮车轧断了一条腿。
我现在依然记得,它被轧坏腿狗委屈巴巴的拖鞋那条坏腿,低声嚎叫着奔向我的样子,那时候它心里应该挺委屈的吧。
那一次我抱着它回家被别人一路笑话。
老黄和我心意相通,它很聪明,狗仗人势倒是被它用的炉火纯青,因为它知道躲在我背后,即使我爸打我一顿,我也不会让它受半点委屈。
还有一点我们相同,胆子很小。这么多年它嚎叫的虽然强烈,确是从来没有伤过人。可能我俩注定这辈子做一个怂人和一只怂狗吧。
记得那年大雪,农村没有暖气一说,只能几个人关上门围着一个火炉子,至于手足冻伤,那就更家常便饭了,小时候我每年春天都得重新换半个耳朵。
那时候我善良的像个天使,从门缝里看着老黄被冻的缩成一团,就抱着爸爸腿哭了。老爸给了它热汤,还给它加了些白酒,意图让它也暖暖身子,没想到后来它还爱上了饭菜里加点白酒。
狗不嫌家贫嘛。
我破涕为笑,毕竟我爱着它,老爸爱着我。
时光并没有被我熬成胶状,贴在墙上。后来我离开了家,也离开了老黄。
感性如我,那时在火车上还想着它第二天见不到我去给它喂饭,会失望落寞,甚至茶饭不思。
来到城里,我见到了它的好多同族,且大多是贵族。
我想它如果跟我来了,肯定黯然失色,自卑堕落。
这里车比蚂蚁多,它肯定不知道该怎么过马路,我俩一样,都极为嫌麻烦。它肯定比我更觉得憋屈,甚至可能抑郁。
它这里的同族都穿着各种美丽的衣裳,洗的又白又香,他连身上毛多了都要不停抖擞身子。
老黄这只色狗,被栓了一辈子,到这花花狗界,肯定丢了方向。这的同族虽然漂亮,但是它这瘸腿的低等狗恐怕别狗是看不上,况且它的主人也在这也不敢嚣张。
老黄前年去世了。
哎,都十七八岁的老狗了,还这么不懂事。
都没来得及让我妈给我报丧。
本来还想着让我妈带它来一趟呢,知道它老了,想让它看一眼我在的地方,说陪着它坐公交围着城市逛逛。
家里还留着一瓶洋酒,我朋友不多,还想让它尝尝来着。
老黄肯定说,没有家里的散酒好喝。
洋味,它不爱。
前天我回老家,特地买了一瓶二锅头,还兑了半斤水,撒在了埋它的坟头。
对我妈说的理由是消毒。
我想,它在下面一定乐得嗷嗷大喊,是这个味!
那时候,家里穷,没有铁门,只有木栅栏。
老黄的存在,保护和陪伴了我整个童年,它在我总是睡得特别香。那时候,我总是能从它的嚎叫声里听出是爸爸回来了还是别人家的牲畜跑来了亦或是有人来串门了。
父母也总是深以为奇。
我家那老黄,从未能登大雅之堂,就像我的老娘,事事忍让,一生老实善良。
近年,我被围在了城里,尽管这儿没有一堵墙挡着我,我还是出不去。
我知道,是我自己给自己设了篱。
城里车水马龙看似最为烦乱,人却最为孤单,我们都像机器一样,谁也不会轻易给谁送上笑脸。
这里的狗不像狗,人……
倘若老黄在我身边,肯定要嚎一句,他奶奶的,shi都不让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