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我一本书,封面是牛皮纸,题目是你和你,在左上角挂着的铅字。你和你,我问,到底是谁和谁。你说,就是我们。我笑了,用胳膊肘捣捣你,说,那为什么不叫我们。你说,我们,是一个集体词汇,代表了融为一体,意见统一,本质上不再是两个人。我说,所以,你和你,是两个独立的个体。你说,对,而且还有亲密的关系。我说,有多亲密。你说,有和字在,是紧紧靠在一起的。我说,你想象力真够丰富的。说完,我打开这本书,里面一个字也没有。我问,内容呢?你说,没有内容,这是送你的本子,你可以随便写点东西。你继续往前走,我停在原地翻看,书像是定制的,两条棉线穿了两排对齐的孔。我问,随便写点什么?你回头看我,说,你不是爱写小说,往里面填吧,尽管写,写完了再还我。我说,我写完了给编辑去看行不行,人家看了还有稿费,你看了有什么?你说,那你随便。你停在红绿灯处,我跟上去。车流湍急,后面的人群开始堆积,我们在过马路,十字路口是四向林立的高楼,霓虹灯闪来闪去。我说,我来就送个本子给我。你说,你还想要什么?我也说不出来,话到嘴边就吞了下去。我们也没比任何人更熟,也不如任何人更亲近,手指搓着那根棉绳,觉得这书挺有意思。你说,距离。我说,什么?你说,等你写满这本书,我们就没有距离了。我问她,那你意思是,现在,距离还挺远呗。你说,非常远,等红绿灯亮了,我先走,你不要跟过来。我说,好。你回头看我,头发甩到肩膀上,又甩回去,眼睛眨了一下又好像没有,我又说了遍,好。你说,等我没入人群,你掉头回去,写满空白书页的字就是藏宝图的谜底,我在谜底等你,也等我自己。我又说了遍,好。你说,那我走了。我说,好。你说,我走了。我说,好。
绿灯亮起来,你第一个冲出去,只是走,就已经是第一个了,过于散漫的人群无法追上你。我掉头回去,如你所说,已经开始构思一把把钥匙,急切地找到一支笔,坐在路边的长椅上,翻开你和你,填下一句句文字。我们在玩一场游戏,用文字消弭了距离,等我,最终找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