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点，妈妈突然打来视频电话，让我有点受宠若惊。
我前几次想找妈妈视频，弟弟都说她出门跳广场舞去了，这我吃了一惊，随后感到很欣慰。之前妈妈老是觉得自己没有基础，跳不好，害怕被人笑话，于是常常一个人走到楼顶，偷偷地、远远地看着球场上那群活力四射的人。有次被我撞见她在模仿别人的舞步，她匆匆逃下楼去，她眼中闪现的光芒却深深印在我的心里。不久后，假期结束，我们姐弟三个返回学校，只留给她一间空空荡荡的屋子，和那回荡在房间里的音乐声。如今她不再是个躲在房里的聆听者，而是广场上随音乐起舞的小精灵。以后再漫长的夜也不用害怕孤独了吧，多好！
见到妈妈后，我打趣道：“今晚怎么不去跳舞了呀？”妈妈害羞的笑了：“前几天有空就去，这两天干活太辛苦了，歇歇。”我的心一怔，发现妈妈比以前更黑了、更瘦了，整张脸就像一块贫瘠的黑土地，额间新添了几道清晰可见的地槽，头上的白发像冬天的枯草一般在我眼前舞动。我跟妈妈说自己刚吃完晚饭，吃的是烤面包。妈妈不高兴了：“吃烤面包能吃饱么？有没有牛奶？”我笑着说：“当然能啊，您看我这脸都胖成什么样了？”妈妈也跟着笑了：“是长了点肉。”额间的地槽陷得更深了。
小白菜长大了、长壮了，而脚下的土地却更贫瘠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得妈妈变老了呢？从小心翼翼地为她拔下新冒出来的白发那刻起？从她开始说：“我也不懂，你自己做决定吧”那刻起？从过马路时自然地牵起她的手，为她看着来往的车子那刻起？这些年来，每长一岁，每进入一个人生的新阶段，我都无比欣喜，总觉得自己的羽翼已丰满，可以挣脱母亲的怀抱，飞向更广阔的天空了。每次累了、倦了，想回家了，总能发现有个人在门口焦急的等待，只是那个人怎么越来越瘦小了呢？
曾经，妈妈会拉着我的手挤过拥挤的人群；会为我挡住来往的车辆；会坚定地告诉我好好学习就行了，其他的事不用我操心。而如今的她，会在车水马龙的街头突然不知所措；会跟我诉说生活中的难题，让我给她拿个主意；会不自觉地说：“如果你以后嫁得太远，我该怎么去找你呀！”我曾经那么无所不能、无所不知的妈妈呀，你怎么变得这么弱小、这么需要被保护了呢？我能清楚地感觉到她的害怕，她的惶恐，害怕满头青丝被白发取代，害怕无法再给我们更多的帮助，害怕自己再也跟不上孩子们的脚步……
十几分钟后，通过结束。这么多年来，我和妈妈都没有过多的交流，更别提像其他母女那样成为无话不谈的好闺密了。但在这短短的十几分钟里，我能确切地感受到，妈妈的爱从未变过，她仍然用一种沉默的、笨笨的方式爱着我们：让我们不要去做暑假工，因为太辛苦；让我们多吃饭，这样才能长身体；叮嘱我们生病了要马上看医生，健康最重要。而她自己呢？无论严寒酷暑，都跑到别人地理干活，这样可以赚点钱补贴家用；去逛街都舍不得吃完午饭再回家，在外面吃饭多浪费钱呀；生病了捂一身汗就行了，看医生多贵呀！妈妈用这样笨笨的方式爱了我们二十多年……
过去的点点滴滴潮水一般涌过来，越是感动，越是觉得愧疚，越愧疚越感到害怕。真的害怕自己的成长速度赶不上父母的衰老速度。现在的自己什么也做不了……一句主意身体，不要太多劳累了，就能让妈妈过上舒适的生活吗？一声早点休息，不要熬夜就能抹去她脸上岁月的痕迹吗？虽然现在学业未成，前途一片迷茫，给不了您任何承诺，但请您再忍耐两年，我会拼尽全力成为您的依靠的！
今天是521，妈妈，我要对您表白：我爱您，一生一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