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某中学的校门口，我总能看见一位老人。他大概一米六的个头，花白的头发根根直立，腰杆挺直，说话声音洪亮。老人接孙女，我接女儿。在等孩子的时候，闲着也是闲着，我们两个攀谈起来。
“今天怎么是你来的？”老人一边支车，一边和我打招呼。车是一辆电动车，颜色老旧，似乎有些年头。
“嗯，她妈妈开会，又让我来接。”尽管我只是偶尔接送，但语气中分明带着几分抱怨，我自己都感觉到了。
老人叹了一口气：“唉！我都接送了十三年，从幼儿园开始，一天都没有间断过。”这话不像是抱怨诉苦，更像是一种炫耀。
“您儿子呢？他为什么不来接？”
“儿子在外打工。没办法，我七十多了还要帮他接送孩子！”
“您七十多岁了！真看不出来。”我看老人精气神十足，以为只有六十来岁。
“我是当兵的出身，所以身体好！”老人拍了拍胸膛，发出“嘭嘭嘭”的声音。
我很羡慕老人的身体，不禁感叹：“现在您儿孙满堂，以后享福的日子长着哩！”
“哪里儿孙满堂，我算是绝后了呦！”
“您不是有一个儿子吗？”我心中一惊，莫非儿子不是他亲生的？
“有是有，但是儿子只生一胎，生的还是一个闺女。”老人叹了一口气。
老人看样子是一个老封建一一重男轻女，我问：“您的其他孩子呢？”
“我只有一个孩子！”老人眼睛里飘过无限惆怅。
“怎么可能！”我不禁惊呼出声，像老人这个年纪的人，谁没有生过三五个！
“说来话长呀！我那时候当兵，老婆好不容易怀上头胎。可生下儿子不到一年，老婆又怀孕了。我们那时候负担重，就希望生得稀一点。于是去当地卫生院刮了胎，哪知道老婆就再也没生的了。”
“看样子成习惯性流产了！”我对这方面知识缺乏，想当然说了一句，估计内行的人会笑掉大牙。
但是老人没有笑我：“不是流产，根本就怀不上了！我是当兵的，回家少，没怀上也很正常。后来退伍回家，认为年岁已大，怀不上也是有可能的，直到老婆58岁那年。”
我不禁脱口而出：“又怀上了！”
老人没理我，停顿了一会，似乎正在记忆的海洋中打捞当年的碎片，然后努力把它们拼成一个完整的故事，“老婆58岁时患了子宫肌瘤，去澧县人民医院检查，却在子宫里发现了一个节育环。”
“节育环，你们不知道吗？”我觉得不可思议。
老人很气愤：“就是不知道呀！我们一直以为命中注定只有一个孩子，哪里晓得是放了这个鬼东西！”
“那你们可以去找那个卫生院。”
“唉，都过去几十年了，找到当年的那个医生又有什么用呢？我老婆也不可能再生了！”老人一滴浊泪滚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