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的河边,高大的攀枝花已经红遍枝头,潺潺的流水没有了奔腾的气势,却多了几分温柔。我们一行人在河边踏青,误入藤蔓丛生的矮树丛,一个朋友从攀援的藤蔓上摘下了一串“豆荚”,轻轻一碰,豆荚破开,露出了六七粒漂亮的果实,果形椭圆,上端呈艳丽的大红色,下端呈黑色。几个同行人惊呼:“真漂亮!”朋友介绍:“我们本地人叫它相思子,是红豆的一种。”
曾在一本老书上读到:“红豆本名相思子,其叶如槐,荚如豆,结子朱裳黑啄,结实甚繁,果有毒,可入药……”虽早在书上和它邂逅多次,却不知今天遇到的是否是书上的旧识?
大家连同豆荚采下了这一片小树林里所有的相思子,满满的一塑料袋,把我兴奋坏了。带回家后,慢慢的分离豆荚和相思子,房间里播放着王菲的《红豆》,“还没为你把红豆熬成缠绵的伤口,然后一起分享,会更明白相思的哀愁……”婉转的歌声让我想起林夕作词的故事“当年电视剧里正在播放日剧,女主角煮着红豆,因为心里想着要说分手,就把红豆煮糊了……”林夕先生细腻、缠绵的笔触,加上王菲空灵的嗓音,歌词里缠绵悱恻的相思和故事,加上我手上的这些相思子,实在是绝配。
相思子名字后有个凄恻缠绵的故事:传说古代一位女子,丈夫死在戍边之所,消息传来,女子悲伤不能自已,于树下哭泣而死,于是人们称呼那树为“相思树”,树上的果实为“相思子”。这个故事在不同的古籍中有不同版本,版本虽不同,缠绵的相思却是一样的。在很多的诗歌、故事里红豆作为重要的相思道具,演绎了诸多悲欢离合。
犹记,年少时候,村里裹着小脚的老太,经常拿着红豆手串摩挲,暖暖的阳光照在她沟壑纵横的脸上,看不出悲喜。老人每天站在自己门口远眺,眼神里写着“我知道你会回来,所以等待”,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她终究是没有等来心上人,七十多岁入土的时候,套在枯瘦的手上红亮亮的红豆手串儿却分外醒目。九零年代,从台湾回来的老人手上也戴着同样手串,他伏在满是杂草的坟茔前哭泣。相思四十余年,当年的红颜不在,红颜怀里咿呀学语的孩童已过不惑,四十年的相思和难眠,四十年的哀怨和过往,只有手上那串豆儿知晓了。五千年流淌的历史中,这样“相去万余里”的相思之事俯拾即是,感动了多少红豆儿,多少红豆串儿。
生于南国的红豆在唐诗中经常作为相思之情的见证者,不仅超越了男女情爱,还蔓延到了朋友之间。王维的《相思》“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诗人用恳挚动人的语言写下了和朋友李龟年在离乱之后,再度重逢之际对彼此的珍重。而随着诗人的这首《相思》诗的广泛流传,红豆代表的相思之情也在神州大地流传的更广。
学生物的朋友告诉我,红豆有很多种,可食用的、入药的、有毒的。你见到的这种也许不是代表相思的那种,也不一定就是王维笔下的那种。
无论生离还是死别,背后全是相思,无论思的人,被思的人,他们的手里是否都有红豆,那不重要,至于那一种红豆才是寄托相思的,哪一种才是王维笔下的,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刻骨的相思,重要的是美丽的相思使者,支撑着那些人走过无数难捱的日子。“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春秋代序,相思岁岁年年。
一曲《红豆》一曲相思,一颗红豆一个故事,今天我可以把那些无处安放的相思诉诸手上这捧“朱裳黑啄”的相思子了,这也许就是我寻到的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