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望黄昏有灯,晚风有骨。玫瑰已有薄雾,风声可有出处。”
一朋友给我寄来的长信,落款前的一行字。
去年,友毅然赴云南支教,一个偏远的乡村里。她未顾忌那些人言可畏里的不安定因素,远离浮华,只想把日子过得素淡简朴。她鲜少与人来往,一些社交软件早就停用了,她喜欢写信。
她告诉我那边的生活:繁星不退的夜空,坐在榻子上听风,和小朋友们玩乐,读一两本闲书,悉心照料着绿植,回归大自然本真的安宁。
这样的世道还会有如这般清凉孤傲的女子?原来真真是,见过方知有。
我问她,你会一直留在那里吗?
她说,那是她向往并一直爱着的生活。她过着那样的生活,如果可以,她不会回去。
后来,我有些懂得了。
风会吹遍整片原野,路过这个世界,不为任何事物而停留。风声止于幽谷,止于梢头,止于发丝,可是它没有出处,亦无须问出处。
我艳羡她,明目张胆的艳羡。她能做别人不敢做的随心所欲,这就是艳羡的源头。
你见过早春故宫红墙边的玉兰吗?不顾百花花期,一意孤行地盛放,以孤清冷傲的姿态寂寞地呼吸着,在暗夜里滋长芬芳。你若见过,便知孤芳自赏是盛美,美得不可一世,不庸常亦不落俗。
你见过凛冬悬崖峭壁上的独枝吗?不明艳亦不妖冶,只是孤倨地野蛮地生长在那里,立风雨安如山,尽显它的高傲。你若见过,便知与世无争是大美,美得清冽绝然,由着人自撒清欢。
你说你未见过,因为不是春冬了。
晚秋已深深。
折一支老去的枯枝,枝上每一寸都衔着清冷孤寂的气息。以枝当笔,写尽人世间的这些那些。这枝有多寒,多萧凉,可会有三两人知晓?眉间隐沟壑,心里秘密成树,冷与暖不过自己眉心的温度。自己知晓就够了。
看过几幅毕加索的油画,毫不夸张地说,我是艺术盲,就只是无端地迷恋着这些画。我觉得有点神奇,每次看《拿烟斗的男孩》,都觉察了不一样的东西。我读不懂画,可他的神情,似乎让我听见了他内心的呐喊。
我一度以为他浸在了忧郁里,当你陷入他深如湖泊的眼底,很难不把他当成是蓝色的。可他拿的怎么是烟斗,而不是别的,没有人知道。男孩的唇角分明泄出了不甘心与不屑,那是他不经意的矜骄。
我喜欢傲一些的人,骨子里透着野气,更甚,一袭掩不住的浓烈的文人气。他们像旷野里的野草,孤傲,不狂热,不肆张扬,却在相处久了之后让人念之不忘。
这漫长的一生,短浅的一途,会有人让你逐渐变得世故,会有人教你怎么与原本的你脱轨,可是很少有人告诉你,要带点傲气,才能撑得起个性。经历的世态炎凉,让你慢慢学会了敛去锐利与锋芒。
傲是附骨而生的气质,看透世情后放纵,不屑于临盛邀宠。像文艺复兴时期,法国画廊里走出的油画女子,带有一种高不可攀的寂寞,举手投足间流露着优雅,泛着黑金般沉稳的光芒,不可忽视。无比耀眼但绝不刺眼,绝不伤害任何一个看到它的人。
半生云途,拣尽寒枝。我愿同你寄傲然清绝的风骨,给朝暮之间动荡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