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立一种生活需要几年甚至数十年，毁灭它只需要几分钟。
“叔叔，你还我命来……我才5岁，我不想死……”东子一身冷汗从恶梦中醒来。
睡觉是件痛苦不堪的事。只要闭上眼，欢欢就阴魂不散地找他。
“不怪我啊，我也不想这样的，我没办法……”东子被这种痛苦折腾得生不如死。
东子日渐憔悴，魂不守舍，东嫂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她听说东关的一个跳大绳的很灵验，就找了去，请大仙跳了几回，东子也没好到哪里去。
东嫂日日劝他：“这是命啊，没人怨你，你就放过自己吧，你要是再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可怎么活？”可是东子的自责不是她三言两语能够化解得了的。他总是说，如果那晚不是他急着赶路，他们不必在雪夜走夜路，如果不是走夜路，就不会看不到地面上结着冰，如果不是冰层滑，他们就不会翻车，如果不会翻车，就不会连人带车翻到路边的池塘里，如果不是连人带车翻进池塘，欢欢就不会死。他常常想，为什么当时走掉的不是自己？为什么是那么小那么可爱的欢欢？他愿意用自己的命去换欢欢的命，可是，命运由不得他。
欢欢是他弟弟的孩子。当时同行的还有欢欢的奶奶，东子妈。欢欢是东子妈最疼爱的孙女，事发次日清晨，欢欢被打捞上来，东子妈抱着她呆若木鸡，一整天一动不动，然后她就成了东子再也不能懂的人，她疯了。
东子听说发生的重大交通事故是要坐牢的，他罪孽深重，盼着坐牢赎罪。后来不知怎的，法律并没有惩罚他。可是他从此在内心给自己戴上枷锁，他的身后日日站着两个执行官，一个披头散发的欢欢，一个呆若木鸡的他妈。
他被自己判处无期徒刑，终生不得解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