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自夜行的人，要么追逐生活，要么追逐梦想。
——题记
门口即是大道，我算是穷居闹市。子时已过，我睡不着，出去走走。
路灯昏黄，树影婆娑，微风拂面。夜色沉浸在黑色的夜里，我走着白天走过的路。此刻离黎明尚远，一切悄然有序，一切又繁忙而无序。一片秋叶飘然而至，由半空而身旁，由身旁而脚下。我游走，漫无目的，也许漫无目的才是目的。
间或有路过的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健壮的，羸弱的。大家都走在同一条路上，有的欢乐，有的悲愁。拖着行李的，许是为着另一程的出发；步履轻快的，许是把酒言欢后的归家；骑车驰行的，许是为了些许的代驾费；脚踩堆得高高的三轮艰难前行的，许是辛苦了半夜捡到了不少的废旧物资；慌慌忙忙的，更或是亲人所在的病房又需要送什么东西；偶尔经过的出租车算是这一色人等中清闲高贵的。夜行的人其实都是忙碌的，说是清闲，说是高贵，实际上都是着相而已。高贵和低贱，清闲和忙碌，都掩映在此刻夜的深黑色中。
有时候，生活就像一位龇牙咧嘴的空行夜叉，他们长着长长的翅膀，在你的头顶盘旋，幻化不定的颜色带着幽暗的光，时而牛头，时而马面，不离前后的跟踪着你，困扰着你。风和夜叉疯，日丽夜叉狂，电闪雷鸣夜叉吼叫。任凭你拼死努力，生活都不会对你露出一丝儿笑脸。有的是坐在单车上就告别了世界，有的是坐在菜摊前就撒手了人寰。或许他们如传说中的去了一个更好的世界，那里天空晴朗，鲜花芬芳，没有痛苦，没有悲伤。有时候，生活又如一架飞奔的车轮，呼呼生风，疾驰而行，哪怕你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目不转睛地追赶，看到的依然只是它的背影。你想要生活，可生活要你吗？那破旧的茅屋，那有毒的饭菜，那佝偻的身子，那负重的脊背，那举起的屠刀，那灯光下的算计，那流血的心灵，那不停地哀嚎，哪一样不是生活？
梦想就更不用说了。且有大觉，而后知此其大梦也。梦有白日梦，但梦更在夜色深沉时。“卢生欠伸而寤，见方偃于邸中，顾吕翁在旁，主人蒸黄梁尚未熟，触类如故，蹶然而兴曰：岂其梦寐耶？”这里，道士用道士的方法，调戏了卢生，但卢生也是终究明白了事理。而吴楚游侠之士东平淳于棼，老槐树下的一场酣睡，梦中到了大槐安国，娶公主为妻，任南柯太守，享尽荣华富贵，后遭国王疑忌被遣返，醒来发现，所谓的大槐安国，也不过是老槐树下的一个硕大的蚁穴。“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关于梦和梦想，还能说些什么呢。当然也有那种好的，比如噩梦醒来是早上的，一切的真实与虚幻、梦想和现实、得失和成败、畅达和曲折，犹被雨打风吹去，看山是山，看水是水，山高水长，梦里他乡是故乡。有言至人无梦，我非至人，迷迷糊糊间，没入梦乡，却走在了深夜的路上。
我的脚步平缓而坚定，独自夜行的人中，我属于一个例外，既不追逐生活，也不追逐梦想。河边是我的目标，山下是我的目标，脚步也是我的目标，甚至过往的行人以及我的身影，都是我的目标。生活的皮鞭高高扬起，簌然落下时却变成了一道影子。梦想如孩童吹起的肥皂泡一般，随风飘散、翩然而逝。
夜行的人，你看见我的微笑了吗。
2024年9月23日于浉河岸边
